结果是补的那一枪打中了竺德霖,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很幸运,这一枪并没有严重地伤及骨头,只是在臀部的肌肉上钻了一个洞。同事们连忙围过来,竺德霖根本不敢回头望,看到有人迎面过来救援,脚底下一滑,情不自禁地扑到在了地上。这时候,中央储备银行大厅已经乱成一团,接连两声枪响,大家立刻意识到是又出事了,他们担心和害怕的杀戮又发生了,于是报警的报警,报伤的报伤。巡捕很快赶到了,十分潦草地记录着案情,并不是太把这当回事。很显然,在称之为孤岛的租界类似案件已经太多,巡捕们早已司空见惯。医生也赶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替竺德霖剪开了裤子,检查伤势,观察子弹的入口和出口。在场的人都为竺德霖感到幸运,因为这一切只不过是看上去有些严重,血和肉都已经模糊了,裤子上到处都是血渍。
如果子弹再偏一点点,稍稍改变一下角度,就算不会伤及性命,也很可能是造成终生的伤残。这已经是发生在伪中储行员工身上的第三次刺杀事件,杀手毫无疑问是重庆派来的军统特务。身为中央储备银行的总裁周佛海为此感到很愤慨,毕竟他还兼任着汪伪政权的特务委员会主任,这样公开叫板,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杀人,显然也太不把他这个特务头子放在眼里。周佛海立刻特批一个月假期,让竺德霖回南京家中去疗伤压惊,同时命令极司菲尔路76号的特工全线出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毫不手软地“力谋反攻”。这件事对竺德霖触动很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在无意中,正在走上一条不归之路。问题的严重性远比想象要厉害很多,让人不寒而栗的不止是竺德霖受到了严重惊吓,差一点丢掉性命,而且周佛海那个所谓力谋反攻,方法之强硬手段之血腥,更让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
就在竺德霖遇刺当天晚上,上海的汪伪特工总部派遣特务兵分两路,一路袭击了在同一条街上的“中行别业”,这地方是中国银行职员的集体宿舍,另一路直奔白赛仲路上的“江苏农民银行宿舍”。迁都重庆的国民政府有四大银行,分别为中国银行,中央银行,交通银行,中国农民银行,长江中下游虽然全面沦陷,它们在上海租界仍然还保持着很完整的银行系统,仍然还在坚持营业。在周佛海指示下,76号特工大开杀戒,先拿中国银行和中国农民银行开刀。他们绑架了住在中行别业里的129名职员,将住在江苏农民银行11名职员抓起来,靠墙站好,然后用机枪扫射,结果造成六死五重伤的惨案。最后据说还是搞错了地点,原订的袭击目标应该是中国农民银行,没想到76号特工只记住了农民银行几个字,阴差阳错地跑到江苏农民银行去了。当然,有点小小差错,丝毫也不会影响“力谋反攻”的效果,事后周佛海在对竺德霖进行了一番安慰,很沉痛地对他说:
“重庆方面对我行人员施出如此恶劣的手段,我不施之报复,无以对待同仁,不能安定人心。”
“银行工作人员也太无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