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词呢喃(8)

美人如玉,窗帘浮动纤纤身影,如月光下飘零的桃花,清冷得令人难以企及。阿瞒心头哽塞,倔劲一上来,狠命地嘶吼了声,“俺是跟他喝过酒的!”

隔着窗子,段依玲仍然听得清楚,娇躯轻轻一颤,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不紧不慢地继续修饰自己的指甲。她难掩心头的厌恶之感,微启樱口,“神经病。”

几日无人修裁,园里的草木长得更高,触到阳台的一角。段老爷子又请了个园丁。经验丰富的老园丁手脚利索,一来就砍掉铺满石井栏的枸杞子。柳碧瑶看了可惜,枸杞已结子,点点悬珠错缀翠叶内,挺美的。

秋日一声蝉,坐在客厅里的段老爷子放下茶盏,起身不安地踱着。一袭素色古旧长袍,越发衬得他双鬓扑霜,整副眉眼浓结在一起。老爷子此刻的心事比谁都重。宝贝孙子莫名受了伤,问他问不出所以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流氓斗殴,枪擦了火误射中他。

旁边的段夫人已是泪花闪闪,她婷婷站着,亮蓝色绣花的旗袍很是贴身。想必是怕泪模糊了精致妆容,绢花帕子一下一下轻点眼眶,言辞颇怨,“要什么画呀,才几天辰光,阿睿就遇到这事……”

段鸿心疼孙子,同时又担心画。他担心段家意外得古画的风声会从佣人们无聊的口舌中传出去,下令是阻止不了的,人言如洪水,势不可挡啊。本就烦闷的心绪被段夫人的埋怨一搅和,更觉心事浓浊。出于一家之长惯性的威严,段鸿斥着儿媳妇,“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妇人之见!”

段夫人不辩不驳,儿子最近情绪古怪,她是怀疑到别的事情上。儿子这段日子眼不离那个使唤丫头,做娘的心里当然清楚得很。

在这房子里,几乎每个佣人都会嚼几下舌根,碎碎说着,说柳碧瑶那丫头跟林家的小姐长得是越来越像,虽不似林小姐那么文静,那面容身段简直就是一个娘生的。小少爷同林家小姐远了,这也难怪,近水楼台,朝夕相处的毕竟更容易使人心思浮动……

当然,谁都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林家的千金同段府的一个女佣长得像,她们的地位大不一样。

段夫人算是开明,段睿的心思由他自己解决,她这做母亲的不会过问,过问了也是徒劳。再说了,儿子又不是女儿,还怕他吃亏不成?但昨日的事情蹊跷,儿子挨了枪,拖着血淋淋的手臂回家,把她的心吓空了一块。

段夫人想不出所以然,还是觉得那半幅画引来了麻烦,又拿起帕子擦泪,说:“莫不是有人要劫阿睿?”

段家就这根独苗。

“糊涂!阿睿又不是小孩子!”段鸿呵斥她,同时又为这个可能性惴惴不安。老爷子一甩辫子,问佣人:“家明呢?”

佣人答得谨慎:“这会儿,大约在香生茶园听戏呢。要不,我这就去请少爷回来?”

“罢了罢了!”段鸿心火更旺,摆摆手进了房。

细雨绵绵,在半空织成一张亮丽的网,笼罩着这座被秋雨浸泡得几乎要浮漾起来的城市。长长的鸣笛撩拨过雨雾,从窗口望去,江面隐隐发青,宛若一波琉璃秋水。

天气潮湿,镜面敷了层薄薄的水雾。柳碧瑶用掌心拭去凝结的雾气,镜面霎时光亮,自己姣美的面容在镜子的另一端相反地呈现。她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自己的容貌,带点儿刻意的端详。

一抿嘴,双颊有微微的笑窝现出,顾盼流连的一剪秋眸清如莲蕊,出落得水灵灵的。某种奇异的感觉就着光滑的镜面攀进心底,想得面颊微酡,柳碧瑶轻轻地呼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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