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楚天明的小提琴又勾起了他拥有一把小提琴的强烈渴望。他已经离不开小提琴了,乡村几个月拉琴下来,小提琴深深吸引着他,诱惑着他,他已经陷入了对小提琴痴迷的状态。他再也不能割舍对小提琴的情感。而这把小提琴是楚天明老师的,楚老师回来,就要给他送去,他的心再一次涌上了拥有一把小提琴的强烈愿望。
林子青又一次嗫嚅着把自己的想法给父亲说了,父亲仍然坚决地摇摇头:“我们家吃饭都恼火,哪里有钱给你买那个玩意儿。”一句话让林子青的心顿时坠入无底深渊。
父亲常说的是:“好好读书才是出路,我没读过书,吃了多少亏啊!”可眼下学校的现状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读书。父亲忧心忡忡,在他心中,如果读不了书,也不能去学那个吹拉弹唱,学个手艺才是正道,人要学到可以谋生的技艺,才能维持基本生活。这个儿子看起来聪明伶俐,却偏偏喜欢小提琴。这玩意儿总不能当饭吃吧?总不会又像他爷爷那样,那种结局让林父不寒而栗。
林子青的父亲林柏荣原来是这条小巷一个受人赞誉的绣花手艺人。十三岁那年,他从附近的农村来到这座城市一个绣花铺当学徒。
本来林父祖上的家境是不错的,林父的爷爷,是清朝一个举人,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有豪宅数座和良田数百亩。林父的爷爷喜欢花草,宅院前后名花草木遍布仍不满足,不知听谁说罂粟花最为艳丽,于是悄悄弄来几颗种子播在后院,悉心照管,秋后还真开出了火一般灿烂的花朵。不知谁去告发,说他私种鸦片!官府来人一查,那是铁板钉钉,死罪一条。于是拔走罂粟,一根绳子把人绑了,投进死牢,继而抄家没收财产。顷刻间,一方富绅落得家破人亡,一贫如洗,仅剩下宅院一处,薄田数亩。
到了林子青爷爷这一辈,家境日渐败落。家境好时,他自小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很有艺术天赋。他拉得一手好二胡,还弄回来一个西洋乐器,当时叫“梵婀玲”,也就是现在的小提琴。后来罂粟飞来横祸,家境急转直下,林子青爷爷就以烂为烂,也不知是内心因为那几株罂粟不平衡,沉沦中竟然吸上鸦片。后来开始变卖田地,再后来又变卖那一宅大院。一家老小竟无栖身之地,搭上个草棚才有了落脚之处。林子青爷爷望着几个嗷嗷待哺的儿女,伤心绝望之余,竟然抛开妻儿家小,一走了之,再无音信。
林父那时才几岁,他母亲实在无力抚养差点儿就把他送人。林父幼小历经家境巨变,人间冷暖,心酸苦难,后来来到这座城市,在师傅家当刺绣学徒。他十分珍惜机会,勤劳、用心,一年后,他就可以做那些要求极高的绣品。像二龙戏珠这样难度很大的活计,在师傅指点下也能完成得很好。他还学会了图案的描画,像一般翎毛花卉、仕女高士,有啥残缺的图案都能补画得自然流畅。三年后,他虽脸上还带着孩子气,但手艺俨然是大师傅一样。他的手艺给师傅带来了不少的生意,让师傅喜忧参半。二十岁那年,师傅觉得他翅膀已经硬了,可以自己高飞,遂给了他几十大洋,让他去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