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关于何应钦与“亲日派”(2)

何应钦在北平军分会三年任期内所做的亲日妥协之事,并非其个人意志,而是国民党对内对外路线、方针、政策和策略的体现。支配他的并非日本侵略者的意志,也不是国民政府的某派、某系的意志,而是代表国民政府的主体意志。何应钦的妥协,根源于“剿共”、“安内”之需要,但也出自御敌策略的考虑。何应钦的反共与对日妥协是相互为用的,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反共而对日妥协。在对日妥协中,蒋介石、汪精卫是决策者,何应钦是执行者,其所作所为事前事后均得到国民政府的认可。他确实执行了亲日政策是实,而说他自立亲日派系,恐难令人信服。

从“九一八”至“七七”的六年间,国民政府内部的权力纷争和派系斗争始终没有停息,在对日问题上主张强硬或主张妥协的争论此伏彼起,但在贯彻“攘外必先安内”方针上,基本倾向却是一致的,纵有策略的分歧和政见不同,始终没有分裂为通常所说的“亲英美派”和“亲日派”及双方的尖锐对立。在蒋、汪的对立中,何应钦总是拥蒋的一派。如视汪精卫集团为亲日派,蒋、汪之间有过以“攘外必先安内”为基础的合作,但汪精卫集团始终没有左右过国民政府,相反,他们终究被蒋介石集团所左右。汪派干将陈公博在《苦笑录》中曾说过:“蒋介石把委员长行营”变成南京的太上政府,汪精卫主持的“行政院简直是委员长行营的秘书处”,甚至“是秘书处中一个寻常的秘书股罢了”。① 何应钦在北平的对日妥协,主要是听命于蒋介石,对于汪精卫主持的行政院和国防会议,不过是履行法律程序而已。至于汪被刺受伤出国后,汪的亲信一个个被挤出最高层,蒋介石集党、政、军权于一身,国民政府内何来“亲英美派”与“亲日派”的对立?

九一八事变至抗战爆发,国民政府内确实存在一股亲日妥协的暗流,但它始终没有形成足以影响国民政府主体意志的政治派别。他们的代表人物是那些投降或准备投降日本侵略者的民族败类。至于通行的蒋介石是“亲英美派”,何应钦不仅是“亲日派”而且是“亲日派首领”之类的说法,悖事悖理。就事实而言,何是蒋的心腹干将,一切惟蒋之命是听,他的一切可视为亲日的活动,其主使者是蒋,也深获蒋的嘉许;就事理而言,岂有“亲英美派”制定的方针政策,悉委之“亲日派”去贯彻执行之理?如果把对日妥协退让,全力“剿共”,清除异己和争取备战时机皆当做“亲日”的话,那蒋介石才是最大的“亲日派”。如果一定要承认西安事变前后国民政府内已存在“亲日派”与“亲英美派”不可,那就得承认蒋介石既是“亲日派”也是“亲英美派”。蒋是什么派,何也就是什么派,这是历史的真实 。②

当然,与何应钦有关的历史悬案及其学术论争还将继续存在,这也是出版社出版此书的价值所在。

何应钦是基督徒。他一生几乎都背负着两个十字架:一个是理想中的上帝——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基督教文化相结合的十字架,一个是现实中的上帝——反共与权势所铸造的十字架。他以殉道者的虔诚和迷信者的愚忠,戴着辉煌与黑暗交织的桂冠,走完了99个春秋的漫漫长途,也给后人留下了沉重但却不乏警示与启迪的历史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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