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幻想之都 12

与“新村文化”被有意无意遗忘的情况形成对照的，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狂热的“石库门怀旧”。 许多人看到的是被改造成“新天地”酒吧一条街的石库门，它被伪装成老上海文化中最具情调的部分。但实际上其逼仄的空间和纷杂琐碎的氛围、贫困和压抑、琐碎和无聊与对富有的渴望和对体面的病态的追求，交织在一起，培育了上海的小市民精神，是上海市民的记忆中隐隐作痛的伤疤。“石库门神话”是主流文化学者和大众媒体合谋制造的巨大的“文化谎言”。这种畸形的“怀旧”风潮，竭力将殖民地时代的上海神话化。而对工人新村文化的刻意遗忘，则在某种程度上割裂了城市记忆。工人新村并不只是一个建筑样式，它是一个时代的精神见证，也是一个庞大的社会群体的生活的见证。那个时代的全部梦想、焦虑和荒诞，都在其中得到呈现。上海城市的文化精神中，被流行的知识言说和时尚言说所刻意地或无意地回避、掩盖、篡改的部分。时尚文化之所以压抑、回避和掩饰这样一个庞大的空间，实际上就是在抹杀一段漫长令人不快的历史和与这段历史相关的庞大的人群，为了完成一个关于虚构的“上海梦”。批评家或文化学者有义务揭示出那些被遮蔽的经验。历史哲学就是对遗忘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