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与山茶花 4

杜鲁门·卡波特在《蒂芙尼早餐》出版整整一年后,发表了这篇有关香奈儿的文章。《蒂芙尼早餐》以生花妙笔描绘了一位迷人女子就是靠男人供养过活的,而作家显然注意到了这种“现代神话”的可能。但是如果说香奈儿老是以烟雾迷离的故事惑人耳目,就否定她曾经承受过的痛苦也是不公平的。(她编造的故事,像所有的故事一样,是为了引出一个幸福的结局;而且让那些被唬得团团转的听众,对说故事的人产生同情和理解。)

可怜的小可可(《谁见过可可?》),置身于贡比涅森林中的一家新的修道院里。此地没有修女的清规戒律,占据首席的是一位交际花,著名的埃米莉安娜·达朗松。她曾是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的情妇,—个备受青睐的“尤物”。利奥波德二世甚至还把她介绍给了英王爱德华七世。她对爱德华七世说,只有法国贵族懂得如何向女人献殷勤。珍宝钻石、爱慕情愫堆得如山一般高,埃米莉安娜让无数男人失魂落魄、千金买笑。当然了,有些人算盘打得比较精到,例如马术俱乐部有八个男人,为了能在美人之前固定地“轮值”,而凑钱建立了共同基金。

可可处在一种半参与、半旁观的状态。她没有钱,没有父母,还像是在学校时那个穷孤女一样地可怜巴巴,同时还怀着处在那种境遇中的茫然和自卑。如果说奥巴辛岁月教会了嘉柏丽尔缝纫女工的部分技能,那么霍亚里越的日子则教会她打造一种个性。她在那儿过了六年 —看上去游手好闲的一段时期,化装舞会、骑马闲逛、烦闷或放荡的时光,尽力设法让自己不同于相继入住豪宅的交际花们。与此同时,她也不能否认,那些懂得猎取男人心的美人们,对她也颇具“启发性”。除了埃米莉安娜,我们在霍亚里越还见到了另一位华丽转身成为演员的风月场女子嘉柏丽尔·多兹亚,一个叫做玛尔特·达韦利的迷人年轻歌手,或者还有巴勒松的朋友富瓦男爵的情妇苏珊·奥兰迪。可可观察着、等候着自己的好时机。她目睹了埃米莉安娜如何不再作巴勒松的情妇,但两人依然保持友好关系。她听过这位灰姑娘出身的女演员,讲述自己的生平和名利双收的发迹故事(埃米莉安娜是蒙马特一个公寓管理员的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就在夏季马戏团穿着衣不蔽体的服装跳舞起家)。香奈儿后来对黑德里希说:“我在这段时期只见到一个正经人,她就是埃米莉安娜·达朗松。”这位女演员也写一些诗,并且是马塞尔·普鲁斯特的灵感来源之一(据说她是《追忆似水年华》中那位独占了圣卢的心灵与财富的高级交际花瑞秋的原型)。

几年后,可可发现,与上流社会的势利女人相比,她更喜欢交际花。至少,埃米莉安娜是“干干净净的”,不同于她口中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庭主妇和母亲,她们闻起来很臭”。她对黑德里希吐露:“这些风月场上的女人,我觉得她们很漂亮,戴着宽大的帽子,浓妆艳抹。她们很美,很诱人!”并不是她希望像她们那样着装:她的种种努力都向着相反的方向,以塑造一个中性的“街头顽童”的形象,这个角色的朴实,与有衬架支撑的蓬裙和鲸鱼骨架的紧身褡、羽毛装饰、蕾丝花边和栗鼠皮大衣形成鲜明对照。她打着松松的学生式领带,穿着彼得潘一样的简单白衬衫,戴窄边平顶草帽,与修道院的制服同样简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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