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道士横起长剑,竟是向那女娃扫去。少年见状,想也不想地飞身跃上,一把抓住那森冷剑锋,挡在了女童的身前。利刃割破手掌,银血肆意流淌,而剑中所蕴的道术之力,更是向雷电之击一般,鞭挞着少年全身骨血。可他咬紧了牙关,不曾挪步半分,死死地守护着背后的女娃。
“知恩图报,倒也算有点良心。”紫袍道人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个痛快!”
话音未落,道人左手祭出符咒,朗声道一句“破”,向少年眉间掷去!眼看这一击之下,少年必定颅脑爆裂而亡,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忽然,一件物事破空而来,直将那符咒击坠,牢牢地插在雪地上。
道人凝神一看,只见符纸上插了一片碧绿的竹叶,却如锋利短匕一般,贯穿了朱砂符咒。
“师父师父!”女童惊喜地道。
伴着她糯软童音,只见松林中走出一个俊秀青年。那人面目清秀,发如乌檀,白衣胜雪,手持一根绿竹杖。睡眼惺忪的他,一脸没睡醒的模样,伸手掩在唇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才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面前形势。他慢吞吞地踏雪而来,伸出食指屈起指节,轻轻叩击女童的脑门,慢悠悠地道:“小竹丫头,你又给我惹祸。”
“什么叫又啊,小竹还不是为了给师父你找吃的东西,才跑这么远的?”女童一手捂住脑门轻揉,一手抓住青年的衣摆摇晃,“好啦好啦,师父,要打要骂咱们回去再说,现在有人蛮不讲理,还打小孩子,你说怎么办嘛!”
青年瞥了一眼少年与道人,然后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啪”地打了一个响指——火舌骤升,雪地上的符咒自中间燃起,霎时便化为了灰烬,飘散在无瑕雪地里。而那竹叶却并未受损,仍像刚从竹枝上摘下来一般,翠绿翠绿的。
这一招看似平常,却已非寻常道法能及,紫袍道士抬起双手,冲那白衣青年作揖抱拳道:“这位圣君,在下乃是天玄门大弟子——慕子真。今日叨扰贵境,全因鸣蛇出没危害人间,我天玄门特来斩妖除魔,还百姓一个安宁。”
“哎呀,我说这位小兄弟。”白衣青年微微一笑,他以绿竹杖指向守在小竹身前的蛇尾少年,道,“你们要安宁是不错,可难道这山里的精怪,就不要安宁了吗?”
慕子真皱起眉头,放下双拳,正色道:“圣君此言差矣,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若非妖孽横行,伤及无辜,天玄门又怎会平白无故地前来诛邪?”
青年笑着摇首,缓缓道:“什么‘妖孽横行’,人族遍布神州,不也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填饱肚子讨生存,又有谁比谁更高贵呢?”
“就是就是,师父说得对。”小竹歪着脑袋,从少年身后探出头来,冲慕子真做了个鬼脸,“真要这么算起来,是不是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都要联合起来把人都杀杀掉呢?反正说到底,人就是最大的吃货嘛,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有办法煮下肚啦!无论是精怪动物还是人,谁都不比谁高贵,凭什么只准你杀我,不准我杀你啊?”
慕子真先是一愣,随即蹙紧双眉,冲小竹怒道:“你身为人,竟说出如此混话谬理,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小竹嘻嘻一笑:“我是人嘛,跟你一样,不是东西。”
慕子真大怒,他横起长剑,挽了个剑花,沉声道:“这位圣君,既你有心包庇妖异,就休怪我动武了。就算你法术非凡,我慕子真也绝不会不战而退,哪怕豁出这条命来,也要拼个正理道义!”
见对方摆出了起剑式,那白衣青年露出苦恼的神情来,他轻轻叹息一声,无奈道:“什么正理道义,说到底就是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唉,你天玄门隶属道家,本该讲的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讲的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怎么到了你这一辈,偏偏教出这么个死脑筋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