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不比其他的梦,醒来后仍然什么都记得。开头的时候,我在一条非常长非常黑的走廊中慢慢地走;然后看到有一道门,推开它,原来是我家的客厅,我看见年轻的自己,穿着一身的纱衣,正在吹熄生日蛋糕上二十二支蜡烛。"
"你看见你自己?"
"是,像一个旁观者一样。"
"现场诸人有没有看到你?"
"没有。"
"呵,像看电影一样,你生命过去的电影。"
"不,比电影真实多了,令我深深感动。母亲的眼神,亲友的关怀,都使我明白过来,我不应自怨自艾。"
"立轩,梦境对你这样有益有建设性?"
立轩双眼忽然红了,泪盈于睫,"真没想到母亲那样爱我。"
日朗不语,她没有共鸣。
"去,去梳洗吧。"
"我已经一年没见她了,"立轩说,"我决定到温哥华去探望她。"
那一日,日朗与立轩一起出门。
一整天,日朗仍在踌躇,要不要利用那时计回到过去?立轩仿佛得益良多。
可是,立轩是另外一个故事,她是父母掌上明珠,珍若拱璧。焦日朗又是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挣扎到今日,把过去全部扔在脑后,再回去?没有那么笨。
每天开始,日朗都要灌浓茶,再捧起茶杯,秘书说:"焦小姐,一位梁兆平先生找。"
日朗一怔,他?"接进来。"
兆平是她在岑介仁之前的男朋友,其人不务实际,爱摄影,极具天份,已懂得生活情趣,性格同岑介仁是两个极端。
兆平君一年前已经结婚,对象是名富家女,婚后据说生活幸福。二人不问世事,周游列国,一切费用岳父支持,之后兆平出版了好几本摄影集,深获好评。
说也奇怪,日朗不但不恼怒这个人,还替他庆幸。
虽然久不见面,却仍是朋友。
"兆平,别来无恙?"
"日朗你好,你怎么又转了电话?工作跳来跳去,不辛苦吗?"
日朗啼笑皆非,"老兄,我们为了生活,忍辱负重,在所不计,对了,阁下很难得早起吧?"
"早起?不,我还没有睡呢,在冲晒房内呆了一个通宵。"
日朗只得苦笑,"有何贵干?"
"我找到从前替你拍的底片,冲了出来,想给你送上。"他真是个单纯的好人。
"谢谢,太太好吗?"
"很好,我现在教她冲印放大,我们有全套仪器,闲时一头钻进黑房,其乐无穷。"
日朗除去替他高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下个月我们到俄国去,日朗,你记得那时你说过要陪我去红场吗?"
日朗干涩地说:"不记得了。兆平,我要开始忙了。"
"那好,我睡醒了找你。"
天下有那么幸运的人。
又难得他与妻子相处得那么融洽。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