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下看,山脚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到底搬上来了。

解语记得小时候住在极之窘逼的旧房子里,总面积还不如现在一间卧室大。无浴缸,无热水。电梯里永远有一股霉烂臊臭之味,出来是一条走廊,两边都是人家,十多户,气息相闻,门口还供着香烛。

是方玉堂帮她们搬离该处的。解语记得比她大十多岁的不语紧紧搂着方氏笑了又笑,雀跃不已。然后,又再搬到目前这个住所。方氏再建议住好一点的时候,外婆说:“不如另买一幢公寓收租。”

已经够好了。知足常乐。

不语在镜前凝视面孔。

解语揶揄:“别吓破魔镜。”

不语笑盈盈地转过头来:“你这丫头最调皮。”

解语说:“姐,不如介绍我入行。”

不语忽然变色,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你想想我有什么好做,或是,所有的女孩子有什么好做。”

“无论做什么,或是什么都不做,均不准重蹈覆辙,一个家里一个人出卖色相已经足够。”

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十分凄厉。

解语连忙噤声。

不语取过一本娱乐周刊,打开,指着里边的彩页说:“你来看看,一版之中,起码十多二十个女子挺胸凸肚,丑态毕露,善价待沽,你还不知警惕?”

解语一看,不语手指的照片,恰恰是她自己。可是她不敢出声。

“你给我好好读书。”

解语无奈。

不语补上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解语笑了。

不语叹口气。

解语细细看她的脸:“听说唯一比整形手术更精密的只有脑科手术,可是,真的不留疤痕?”

“保证光滑。”

解语啧啧称奇。

“相信我,演艺圈里没有几张原装脸。”

解语微笑。

“全早已撕破了脸,不得不重做一副。”

解语惋惜地说:“听说,导演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幽默感太丰富。”

“胡说,我在工作人员面前一向少说话多办事。”

解语不出声。

“还有,我在老方跟前亦从不发表意见。”

只除出表示戒指上宝石还不够大之类。

虽然是自由社会,出来找生活也宜自我约束。禁忌甚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当事人心中有数。

不语忽然低头:“而且,我懂得什么,有何可说?”

解语把手放在姐姐肩膀上,有时,她比她还小。

不语摸一摸脸颊:“我不过是一个靠面孔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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