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数年前,媒体披露广州地铁员工家属免费坐地铁,当时的广州地铁负责人解释是为了“反恐需要”,有好事者为此重新诠释淮南王刘安的“鸡犬升天说”——“为了防止拉登发动恐怖袭击、撞击天庭,我特意实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制,在任何紧急情况下,都能及时帮助疏散与救援,这是一个安全上的举措,并不是专门把成仙作为福利”。
以上说法看似荒诞不经,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刘安们可是在煞费苦心地实践协商民主的核心理想:在公共问题上诉诸公共理由。
某种意义上,对“公知”的最大指控就是,明明是身处利益冲突时代的“刘安”,却要故作清高地扮演公共利益的守夜人。利益分析师一个有效的角度,但如果本着利益还原论的思路去解释一切现象,则未免太过粗疏而且错漏百出。如果拿了苏联的钱就是在为苏联的利益在背书,那怎么解释我党一贯为人民服务、为祖国谋利益的光辉历史?
在公共问题上诉诸公共理由,是哲学家的理想,相比之下,更加现实的做法也许是人们敢于为一己之私利充分地提供私人理由,而不必苦心谋划“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公共理由。就此而言,中国的问题恰恰不是利益分化得太过度,而是利益分化得还不够彻底、不够明白、不够公开,如果各种利益集团真的能够开诚布公地发表观点、选举代表,就政治权力和财富分配进行理性博弈,那么中国的公共空间和政治未来将会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差。
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人假借公共利益的名义来混淆视听,一定会有人根据政治正确性站队并打压异己。而真正的公共知识分子,并不是像摩西一样订立“十诫”带领众人走出埃及的先知,也不是“强化观众之预设、重申并满足观众复杂愿望”的媚俗者,而是“一次次地针对被视为不证自明的当然提出质疑,打碎人们的精神习惯、行为模式以及思维方式,驱散人们熟悉而接受的观念,重新审视规则和制度”的人。身处利益纷争的时代,公共知识分子不可避免地会被裹挟到利益的旋涡之中,但是与此同时,他们有足够的意志和理性往后退一步,尝试着去质疑政府的权威、大众的神话以及自我的公正。
常有人批评“公知”面目丑陋言辞乏味,只知坐而论道不懂起而行事,所有这些批评古已有之,也常常击中要害。但是另一方面我总是这样认为,每个人的性情、认知、职业、思想背景各个不同,只要目标一致,不管是“公知”还是非“公知”,不管是公民还是草民,你喊号子我抡锤子,你拆地基我运垃圾,都是在推动社会向好,相煎何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