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厢席上

有友参与音乐剧《西贡小姐》的演出,赠了一张包厢席的票子。我向来对这类文化沙文主义货色兴趣不大,但当夕欣然而往,为的是那个包厢的缘故。

厢座在舞台右上侧,小平台上只歪歪斜斜放了几把椅子,坐下纵瞰全场,台上台下,一览无遗。

演员出场前在台内侧,神情贯注,几个女舞蹈演员互相检视衣装,打点状态,一如法国印象派画家德加笔下描绘休息室里的芭蕾舞女那几幅名作。演员歌舞即在眼皮底下的咫尺,只躬身伸手,便可触及那强烈的戏剧节奏,或者是菲律宾女郎的鬓香。

除了观赏台上春秋,台下的绅淑男女的衣饰神情也在望中。一些老夫老妻盛装而至,但丈夫许是为了应酬太座,看到半途瞌睡过去,直到台上响雷般地钹鼓大作,方懵然惊醒。连对壁上的几个厢座里,端坐着的高贵男女本身也像合演着一场小小的戏剧——从林肯遇刺,到希区柯克的《擒凶记》里一场在剧院里杀人的经典高潮,都在包厢席中发生。人生如戏,包厢席里更上演着许多传奇。

在那个超然的角度,在冷场时,更可欣赏百年老剧院雕梁画栋与宏美的圆顶。看不尽的歌台舞榭、宝光丽影,到曲终人散,毕竟都成一梦。卞之琳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对其中的连环妙谛,我一向未能领悟,直到登上人生的包厢席上作一夜的壁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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