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

历史上爱他恨他的人各不相让,

他的形象也模糊不清,摇摆不定。

弗里德里希·席勒曾经这样评论他笔下最著名的悲剧主人公华伦斯坦,我们可以用席勒这句经常被人们引用的名言来形容理查德·瓦格纳。他的形象经受最令人迷惑不解的、摇摆不定的价值评判,这种情况是迄今为止任何其他艺术家都从未经历过的。瓦格纳对欧洲的音乐史、戏剧史、文学史和文化史都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非凡影响,这阻止了某些人的所有这种尝试:贬低他的作品的美学声望;他的作品还在全世界范围内久盛不衰地出现在我们当今时代的戏剧生活和音乐生活中,出现在科学的和通俗的瓦格纳出版物中,这表明,这种美学声望不断地闪烁耀眼的光芒,尽管瓦格纳的音乐在后来几代作曲家的作品中产生的直接反响以及人们在诗艺文学方面对瓦格纳的接受,在理查德·施特劳斯和托马斯·曼的作品中达到巅峰之后,从根本上逐渐消逝,宣告结束。瓦格纳作为个人的性格特征以及他作为知识分子的整体人格,却不断招致新的怀疑。在当今人们的音乐意识中,绝大多数作曲家的传记在很大程度上与其作品相比都相形见绌;而与之相反,在最近经过整理的许多传记和评论中,瓦格纳的生平和思想却不断向他的作品投去旧的和新的影子,产生消极影响。尽管如今存在一种语文学的共识,即人们不应该把一位作家的生平与学说同他的艺术创作相提并论,等量齐观,不应该在他的人生与学说中,寻觅艺术创作的根源,但是,瓦格纳的情况总会出现例外,这使他成为一种“才智见地的牺牲品”(sacrificium intellectus),在他的作品中,人们寻觅他的人生和“意图”的踪迹,甚至有人怀疑,瓦格纳虚构的世界,成为宣泄他的仇恨情绪与意识形态方面的偏袒成见的共鸣空间。

瓦格纳早就放弃了他在苏黎世流亡时期撰写的艺术论著中的那种挑衅锋芒,而这种挑衅起初几乎比他的音乐作品,产生更强烈的影响。然而,遗留下来的是瓦格纳在意识形态方面的丑闻,特别是他与排犹主义的牵连及其一直发展到纳粹主义的引人深思的后果。以色列至今仍然没有取消对瓦格纳作品的禁令,针对他进行的论战以及对他的怀疑,直到今天依然没有停止:有人不仅怀疑瓦格纳的人格和他的散文作品,而且还怀疑他的戏剧作品——他的戏剧作品被视为一种美学构思,它隐蔽地分化瓦解启蒙社会的人类共识——这一切都表明,瓦格纳一直是一个让人不愉快、招惹麻烦的人。20世纪德国那段引起灾难的历史让德国人感到问心有愧,于是人们就在瓦格纳身上,追本溯源地寻找对这种问心有愧心态的解答,人们把对那段历史的羞耻感都投射到瓦格纳的身上,因为人们把瓦格纳视为那段历史的不祥之兆,视为那段历史有威胁性的前兆和黑暗的阴影。

对他那个时代的人和他后来的至少一代人而言,瓦格纳曾经是一位革命者,人们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毁誉参半:他通过戏剧作品在语言上的复古风格,使约定俗成的音乐法则与歌剧法则失去效力,然而,他也让文学艺术的法则丧失效力,这一点使他不断遭到人们的诟病,指责他的“半瓶醋的业余做法”。他通过尝试融合多种艺术形式,打破了“行会”——手工业局限于一个特定的艺术门类的界限,他不仅跨越了在地区发挥作用——这是分散的德国文化生活独特的——界限,而且,他还在他的人生关键的几个创作时期,在德国以外的欧洲展示魅力,发挥作用,从而在整体上超越了民族艺术家这个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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