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王阳明所说的为学头脑、为学本原究竟指何物呢?这包括存天理、去私欲,体认未发之中,省察克治,等等。其中的关键点就是,促使心体发挥作用。对王阳明而言,心体作用的终极目的即为立诚。诚意为根本之工夫,其他任何工夫皆应出自诚意,如此才有存在的价值。王阳明以树根与枝叶来形容诚意与其他工夫,该比喻极为贴切。由此可知,王阳明为何会将“诚意”作为《大学》的主旨。
王阳明的弟子守衡(如前所述,陈荣捷博士将其误认为朱衡)曾向王阳明请教“诚意”。王阳明认为,《大学》的主旨即为诚意,诚意之关键即为格物,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要由诚意来实现。此观点准确地揭示了心学的精髓。对此,王阳明补充道,工夫之难点就在于格物致知,格物即诚其意者。意若诚,则心自正、身自修。然正心、修身之工夫又各不相同。正心为喜怒哀乐处于未发之时的工夫;修身为喜怒哀乐处于已发之时的工夫。总之,心若正则意“中”,身若修则气“和”。
由上可知,王阳明认为,诚意是贯穿《大学》《中庸》始终的本原工夫。
王阳明提出,诚即心之本体,唯有思诚才能恢复心之本体。因此,也可将“诚”称为本体工夫。所谓本原之学即指有生气、有活力的学问。
王阳明提出的“根本枝叶”论,有助于我们深刻理解本原之学(或学之要旨)的内涵。同时,也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心学区别于朱学之处。对此,徐爱曾向王阳明请教,王阳明作如下回答:
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个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个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个信与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以此纯乎天理之心,发之事父便是孝,发之事君便是忠,发之交友治民便是信与仁。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传习录》上卷)
闻此,徐爱又提出,即便专心于心法,如果理法不通,仍会一无所获。所以,朱熹提倡的主观论是否也有可取之处。对此,王阳明答道:
如何不讲求?只是有个头脑,只是就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讲求。就如讲求冬温,也只是要尽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间杂;讲求夏凊,也只是要尽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间杂:只是讲求得此心。此心若无人欲,纯是天理,是个诚于孝亲的心,冬时自然思量父母的寒,便自要去求个温的道理;夏时自然思量父母的热,便自要去求个凊的道理。这都是那诚孝的心发出来的条件。却是须有这诚孝的心,然后有这条件发出来。譬之树木,这诚孝的心便是根,许多条件便是枝叶,须先有根,然后有枝叶,不是先寻了枝叶,然后去种根。(《传习录》上卷)
由上可知,王阳明所说为学之头脑、本原之学就是培养根本之学,简称培根之学。王阳明在提出“致良知”之前,将诚意作为培根之学的主旨。当他提出“致良知”之后,致良知就成为培根之学的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