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和平 2(2)

这就是缘由!我将目光从书本上抬起,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我这越过灯光的突然一瞥了吗?似乎没有;他仍然埋头用菲尼亚斯速记对托马斯?哈代做着怪怪的花体字笔记。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台灯的灯光中低着头,我可以看到他眉毛上方微微隆起的额头,这一不太明显的隆起通常被认为是智力发达的体现。菲尼亚斯将是第一个有大智力而弃之不用的人。但是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如果我是学生代表,赢得那份荣誉,我俩就不相上下了……

他的头猛然抬起,我赶紧低下自己的头。我盯着课本。“休息会儿吧,”他说,“你要是老这么绷着,脑袋就会爆炸。”

“你不必为我担心,菲尼。”

“我没担心。”

“如果我——”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控制提出这个问题,“最终当了学生代表,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他用他那双清澈的蓝绿色眼睛望着我,“不管怎么说,有切特?道格拉斯在,你的机会很渺茫。”

“可你不会介意,对吧?”我用低一些、更为清楚的声音重复道。

他朝我露出他并非出自内心的微笑,这种微笑曾给他带来无数纠纷。“我会嫉妒得杀死自己。”

我相信他的话。玩笑之态是一种表象;我相信他的话。眼前的三角课本模糊成一团。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的大脑爆炸了。他介意,他鄙视我有可能会当学生代表。我的头脑里飞快地发生着一连串爆炸,那些我心中早已确定的观念被接连炸碎——什么最好的朋友,什么情感,什么伙伴关系,什么在男校的丛林中与某人息息相依,对某人绝对依赖,还有那希望,希望这个学校里,这个世界上,有某个我可以信任的人,这些全都被一一炸毁。“切特?道格拉斯,”我不确定地说,“肯定想当。”

我的痛苦太深了,无法再说下去。我盯着课本;我喘不上气来,仿佛氧气在流出房间。在头脑的大破坏之中,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我的头脑绝望地搜寻着某种留下来的可依赖之物。不是绝对的依赖,那已全无可能了;仅是小小地依赖一下,依赖那废墟中存留的点点安慰。

我有所顿悟。我找到了那个仅有的且一向继续存在的想法。这想法是:你和菲尼亚斯已然不相上下。你俩作为敌手不相上下。你俩都是为了自己而冷静地向前冲。你确实因为他打破了那项校游泳纪录而嫉恨他,那又怎样?他也因为你门门功课都得A而恨你,除了最后这门。要不是他,你这门功课也会得A的。

随后,第二个顿悟就像海滩上的黎明一样清晰而苍白地出现。菲尼故意设圈套,让我无法复习。这也解释了闪电球,解释了超级自杀社每晚的集会,解释了他每回出去玩都一定拉上我。我竟然还相信他那喋喋不休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的说法!如果我不和他去,他就拉下脸!他本能地想要与我分享一切吗?他当然想与我分享一切,特别是每门功课那一连串的D。这就是他,了不起的运动员,比我高明之处。全都是冷静的欺骗,全都算计好了,全都是敌意的。

我觉得好些了。是的,我感觉这就像是恶心过去之后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头汗;我感觉好些了。我俩毕竟是不相上下的,作为敌手而不相上下。这致命的敌对毕竟是双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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