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和平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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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头一回看见了破晓。它的开始并不是我所期待的那种大海上华丽的炫耀,而是一个怪怪的灰东西,就像是阳光透过粗麻布。我抬头看菲尼亚斯是否醒了。他仍在睡觉,不过在蒙蒙的光亮中,他看上去不像是睡觉,而像是死了。大海的样子也像是死的,冷漠的灰色波浪在海滩上尖利嘶叫,而海滩也是灰色的,死气沉沉。

我翻了个身,试图再睡,但是睡不着,于是我平躺着,张望着这个灰麻袋片一般的天空。渐渐地,就像一件接一件乐器小心练习,颜色开始篝火般刺穿天空。大海在天空那镶了金边的银灰色的映衬下,稍稍活跃起来。浪尖上闪耀着明亮的高光,在波浪那灰色的表层之下,我可以看出潜蕴着午夜的深绿。海滩摆脱一片死气沉沉,逐渐变成鬼魅般的灰白,然后变得白多于灰,最后变成一尘不染的全白,就像伊甸园一般纯净。菲尼亚斯仍在他的沙丘上睡觉,他使我想起拉撒路,是主的触摸使之复活。

他慢慢醒转。我并没有长时间凝视着他。从能记事起,在我头脑里就有一台不断滴滴答答的生物钟。我看着天空和大海,知道差不多六点半了。骑车回德文至少要三个钟头。我那重要的测验,三角,将在十点钟进行。

菲尼亚斯醒来说:“这是我睡得最香的一夜。”

“你多会儿不香过?”

“我打橄榄球摔断脚腕那回。我喜欢海滨现在的样子。咱们游一回清晨泳吧?”

“你疯了吗?现在没时间了。”

“究竟几点了?”菲尼知道我是块儿活钟表。

“快七点了。”

“还来得及短游一小会儿,”还没容我说话,他就已经跑过海滩,边跑边脱衣服,跳入大海。我在原地等他。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浑身发着冷飕飕的光亮,但精力依然充沛,不住嘴地说着话。我没有什么话好说。“钱还在吗?”我问了一句,突然怀疑他在夜里把我俩共有的那七十五美分给弄丢了。我们在沙地上寻找一通未果,于是没吃早饭空着肚子骑车往回赶,抵达德文时刚好赶上我的测验。我没及格;我一看试题就知道自己没戏。这是我第一次测验不及格。

但是菲尼没给我多少时间为此难过。吃过午饭就有一场闪电球,打了差不多整整一下午,刚吃完晚饭,又是暑期班超级自杀社的集会。

这天晚上在我们房间里,尽管我已被那么多的体育活动给累坏了,可还是试图补上自己的三角。

“你太用功了。”菲尼说,他隔着我俩读书的桌子,坐在我正对面。台灯在我俩之间洒下一个黄圈。“你的历史、英语、法语,以及其他所有功课全都很好。还在三角上费哪门子力?”

“首先,通过了它我才能毕业。”

“少来,德文没人比你更有把握毕业。你用功为的不是这个。你想当班头,当毕业典礼上的学生代表,这样你就可以在毕业典礼上发表讲演了——大概是用拉丁文或其他同样乏味的语言——成为本校的奇迹少年。我还不知道你?”

“别说傻话,我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样的事情上呢。”

“你从不浪费自己的时间。所以我才不得不为你浪费我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我恨恨地补充道,“学生代表总得有人当呀。”

“瞧,我就知道你是冲着这个来的。”他静静地总结道。

“呸!”

那又怎样。对我来说,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好的目标。最终,他会这么说。他赢得了,他满怀骄傲地赢得了加尔布雷思橄榄球锦标赛奖和接触性运动奖,而且今年或明年他肯定还可以获得两三项其他体育奖。如果我当了毕业典礼上的学生代表,发言讲话,获得学业特别成就奖状,那么我俩就会双双出人头地,我俩就不相上下了,这就是全部的道理所在。我俩就不相上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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