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和平 1(10)

“自杀社,”我紧张地说,“暑期班自杀社。”

“好!暑期班超级自杀社!这怎么样?”

“很好,行啊。”

我俩站在一根树杈上,我比菲尼站得稍稍往外一些。我转身说些别的话,说句拖延时间的话,哪怕再拖上几秒钟,这时我意识到我反而开始失去平衡。那一瞬间,我害怕极了。这时,菲尼猛伸过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随着我恢复平衡,恐慌立刻消失了。我重新转回身,面向小河,沿着树杈又朝前走了几步,纵身一跃,落入深水之中。菲尼也漂亮地一跃,暑期班超级自杀社正式成立了。

只是到了吃过晚饭后,我朝图书馆走去的时候,我差点从树杈上滑下来的高度危险才再度令我后怕。假如菲尼没有在我后面紧跟过来……假如他没有在那儿……我可能就会掉在河岸上,摔断脊梁骨!假如摔得不巧,我可能就会丧命。菲尼实际上是救了我一命。

3

是的,他实际上是救了我一命。他实际上也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他,我本不会站在那根该死的树杈上的。要不是他在那儿,我也本不会转过身,从而失去了平衡。我不必对菲尼亚斯抱任何强烈的感激之情。

暑期班超级自杀社从一开始就很成功。那天晚上,菲尼简要地谈了谈它,仿佛它是德文学校一个历史悠久、值得尊敬的机构似的。六个同学在我们房间中听他讲,并开始就细节提出小小的问题,谁都没说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俱乐部。学校总有一些秘密社团和地下兄弟会,他们认为,这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才刚刚公开而已。他们立即加盟,成为了它的“受训者”。

我们开始每晚集会,带他们入门。我和他作为创始成员,必须以身作则,用我们自己的跳水来开始每晚的集会。这个夏天菲尼不知不觉中创造了许多规则,而这就是其中的第一个。我讨厌这样做。我从没习惯过这种跳水。每次集会,那根树杈都似乎更高,更细,水面也变得更远,难以触及。每一回,当我做好跳跃的姿势时,我都有刹那感觉这简直难以置信,我不相信自己是在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但是我总是跳下去。否则的话,我就会在菲尼亚斯面前丢脸,而这是不可想象的。

我们每天晚上都集会,因为主导菲尼生活的是灵感和无政府状态,所以他珍视这一套规则。他自己的规则,而不是其他人,比如说德文学校的老师们,强加给他的规则。暑期班超级自杀社是个俱乐部;俱乐部就要按规定定期集会;我们每天晚上集会。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定期的了。一周集会一次对他来说似乎不够定期,完全是太随意了,几近于散漫。

我跟着去,从未缺席任何一次集会。在那个时期,我从没想到过要说“我今晚不想参加了”,而这其实正是每个晚上我最为真实的想法。我听命于自己的心灵,而心灵则总是千方百计地约束我。“咱们出发,哥们儿。”菲尼常常这样喊叫,我违背自己所有的天然本能,想不起发出半点抗议,就跟着他走了。

我们就这样打发着这个夏天,每天雷打不动地约会——课可以逃,饭可以不吃,小教堂可以不去——我注意到菲尼本人的某种心态,这种心态与我的心态完全相反。他的心态并不是完全放任自流。我注意到,他确实遵守某些规则,他似乎把它们当成了圣训。“当你一米七四时,决不要说自己一米七五。”——这是我第一次遭他数落。另一句话是:“每天晚上都要祈祷,因为通过祈祷,上帝就会出现。”

但是对他的生活具有最为直接影响的一句话则是:“你们在体育比赛中要永远获胜。”这个“你们”是集合名词。人人都在体育比赛中获胜。打一场球,要获胜;同样道理,坐下来吃饭,要把饭吃掉,如此推而广之。菲尼从不允许自己意识到,你们获胜,他们就输了。意识到这个,体育的完美性就被破坏了。体育上从没发生过坏事;体育是绝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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