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稍晚,克洛伊经过那浅白色的走廊,要走回卧室换衣服吃晚餐。她温热的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有镇静的效果;看着深沉的画、柔和的色彩,经过一整天刺眼的阳光后,她的眼睛得到休息。不过她的内心仍充满活力而且很激动,她觉得自己这一天下来有点压抑,情绪没有出口,没有办法放松。
这一整天,她都注意到泳池对面的休。表面上她尽量忽略那一家人,可是每次只要他移动,她就会看到;每一次他瞄她,她就会知道。好几个小时下来,她的感受越来越强烈,到后来,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和他。他们注意着对方,却不看着彼此;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却又不能表现得太在乎对方到底在做什么。
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出老电影,无声的动作,炫目的光影,痛苦混乱的怀旧情感。看着他把防晒油擦在他太太的肌肤上,她的背微微颤抖。她知道那只手,她知道那触感。当他抬起头来和她四目相接时,她的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激动。
她什么话都没说,沉默已经变成阻止她压抑、隐藏情绪宣泄的障碍物。想说话的欲望越强烈,她越坚持抗拒,享受着控制自我的快感。休·斯特拉顿让她显露出太多自己的个性,程度已经远超过她愿意让别人看到的;不过她不愿意让他知道这点,除了显露出漠不关心的轻蔑之外,她不愿意让他看出任何情绪。她不会对任何人、甚至对自己承认,从她第一次在别墅外瞥到他的脸开始,她的心已经开始无声地加速跳动,即使现在,她的心还是在怦怦跳个不停。
她在卧室门外站了一会儿,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思绪,让自己回到当下。接着,她推开房门,菲利普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着花园。半透明的白色窗帘像波浪一般落在他身旁。他转过身来,两个人沉默相对了几分钟。克洛伊走上前,把包包放在床上。
“你先进来了,”她微笑着说,“太热了?”
“头有点痛。”他转回去面对窗户,她注意到他手中有杯酒。
“这么早就开始喝,”她轻轻说,“那对你的头痛没好处。”
“我想也是。”听起来他有点心不在焉。他没有回过头来,克洛伊觉得有点沮丧,她想得到他的问候,能和她的热情、高昂的情绪吻合,一个吻、一个笑容,甚至爆发怒气都好。
“好,”她停顿了一下说,“那……那我要去洗澡了。”
“好,”菲利普说,喝了一口威士忌,“晚餐是几点?”
“8点。”
“儿子们知道吗?”
“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吃。”克洛伊简短地说,她对奈特和山姆还是很生气。她特地为他们在大人的餐桌上安排座位,还告诉阿曼达他们已经是大人,可以坐在一起了,结果他们两个却只想坐在电视机前,看有线电视台的电影、吃垃圾食物。“我们在度假啊!”他们一直重复这句话,一边把玉米片塞到嘴里,一罐接一罐地猛喝可乐,让她很想对他们大叫。
结果她放弃强迫他们,没必要强迫叛逆的山姆坐在餐桌上,还指望他整个晚上都可以保持成熟、彬彬有礼的态度。这样一来,至少她就不用担心他们的餐桌礼仪。
克洛伊走进浴室,打开莲蓬头,正要踏进淋浴间时,想起洗发精还放在免税店的塑料袋里,摆在行李旁边。她懒得把莲蓬头关上,便走出浴室。菲利普背对她在讲电话,所以没看到她走出来。他压低了声音讲话,慢慢听懂他的电话内容时,一股无比强烈的怒气涌上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