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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时间睡觉了,所以我干脆站在窗边看日出。日出的过程很快,太阳一下就升到海面上。空气清新,天空也十分晴朗,我甚至能看到五十英里远。我看见一只北极燕鸥从北方飞来,飞得非常低,身体还掠过岸边的岩石。我猜它是想找个地方筑巢。在它后方,低空的太阳映照出几个跟秃鹰一样大的阴影。没多久,那只燕鸥就放弃找寻栖身之地,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垂直俯冲进入海面。它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出来,飞向天空时,身上还落下几颗冰冷的银色水滴。虽然它的嘴里没抓到猎物,可是它似乎还是快乐地飞翔着。看来,它比我更能适应环境。
之后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远处只见寥寥几只银鸥。我睁起眼睛,在阳光下寻找鲸鱼或海豚的踪影,不过什么都没发现。我只看到几团海藻随着环流漂移。到了六点十五分,我听见杜克的脚步声,接着是我房间门锁打开的咔哒声。他没进来,而是跟先前一样拖着沉重步伐直接离开。我转过身面对门,长吸了口气。今天第十三天,星期四。这或许比第十三天却是星期五要好吧。我也不确定。总之,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又长吸了口气,然后出门,走下楼梯。
一切都跟昨天早上不一样了。杜克精力充沛,我却十分疲惫。波利没有出现。我到地下室的健身房,没看见任何人。杜克没留下吃早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李察·贝克到厨房来吃东西,餐桌上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技师不在,厨师正在炉子前忙着,而那个爱尔兰女孩则在贝克家的用餐室进进出出,速度很快。我感觉到忙碌的气氛,可见今天应该有什么特别的事。
“有一大批货要进来,”李察·贝克说,“每次都是这样,大家都因为能赚上一笔而变得很兴奋。”
“你要回学校吗?”我问他。
“星期日就回去,”他说。他似乎不怎么在意,但我很担心。再过三天就是星期日,是我待在这里的第五天,也是最后期限。一切该发生的事,都会在那时候发生,而这孩子将会卷进冲突里。
“你不怕吗?”我问。
“你是指回学校?”
我点点头,“毕竟发生了那件事。”
“我们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他说,“是康涅狄格州的一些混蛋。不过那种事不会再有了。”
“你这么肯定?”
他看着我的表情,好像觉得我问了什么蠢问题,“我老爸常处理这种麻烦。再说,要是星期日之前还没搞定,我就继续待在家里,等事情解决再回去就好了。”
“你爸是自己处理这些事吗?还是说他有搭档?”
“他都自己一个人来,”他说。他的矛盾态度消失了,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能待在安全又舒适的家里,也为自己的爸爸十分骄傲。他的世界已经收缩成一块只有半英亩大的花岗岩,而包覆在这块贫瘠之地周围的,是一片永无止息的海,以及一道顶端装着铁丝网的高大石墙。
“我觉得你没杀死那个警察。”他说。
厨房里一片静默,我盯着他看。
“我觉得你只是打伤他而已,”他说,“至少我希望是这样。搞不好他正住在某间医院里,情况稳定,身体正在康复中呢。我是这么想的,你也应该照我的思路去想。凡事要正面思考,这样事情就会变得更美好,你也不用因此感到焦虑了。”
“我不知道。”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