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莲的未婚夫孟思昭是位武侠,也是李慕白的结拜兄弟,他为了救李慕白而牺牲了生命。这造成了儒教基本关系间的张力。李慕白对挽救了自己生命的朋友有着特殊的责任,其中之一便是尊重孟思昭与俞秀莲的关系,而李慕白显然爱着俞秀莲,并想娶她为妻。俞秀莲扮演着两种不同的关系—夫妇和朋友—所定义的两个角色,并因此饱受折磨。在笃信儒教的中国,人们期望寡妇以不复嫁人的方式来显示对已故丈夫的忠诚,除非是在穷得万不得已的境况下才可再嫁。在电影的一开始,玉娇龙评论说,如果俞秀莲嫁了人,她就不能自由自在地四处游走了,而俞秀莲则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这是事实。尽管她是位武士,可她仍然受到一个女人理当履行的传统角色的束缚。她告诉玉娇龙:“我虽然不是出身于你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可是一个女人一生应该服从的道德和礼教并不少于你们”,“你说的自由自在,我也渴望,但我从来没有尝过。”李慕白和俞秀莲感到,仿佛武侠生活方式的儒教信条与他们的自然欲望形成了冲突。电影中最具视觉冲击力的镜头之一发生在李慕白试图向俞秀莲表达自己爱慕之情的竹林里。李慕白独自站在一堵将他与竹林分隔开来的白墙前,从他面前的一扇窗户中,露出了竹林的影子。这幅画面显示了严格的社会角色和礼仪是如何将人与其天生的欲望和自由分隔开来的。竹林—道家无为思想的象征—使得这一镜头更加触目惊心。人类文明的结构不能阻止我们看到我们的天生欲望,尽管它们可以阻止我们去获得它们。
儒家思想中的五种基本关系与人的内在欲望之间的这种张力导致了电影中大多数人物的张力。碧眼狐狸的愤怒和仇恨脱胎于她在中国男权儒家社会结构中的束缚感。她杀死李慕白的师傅,因为即使他让她入了房闱,仍拒绝向她传授武艺。武当派拒收女弟子的做法在中国历史上这一时期的武术界并非罕见:妇女理当是服从男性的家庭主妇,而非可以在刀剑相向的战斗中挑战男人的斗士。碧眼狐狸发现,她不能使情人和弟子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相调和,于是她杀了李慕白的师傅,偷走了他的习武手册。当她成了玉娇龙的奶妈时,这种角色的混淆进一步加剧。在公开场合,她是玉娇龙的仆人,而在私底下,她又是玉娇龙的武术师傅。碧眼狐狸将自己视为一位武艺高强的人,尽管是在男权社会的约束之下,仍然声名鹊起,所以她憎恨自己不得不为一个官宦家庭扮演谦恭、卑微的仆人角色。随着电影的进行,人们发现,玉娇龙已经超越了碧眼狐狸的武艺,因为她识字,能够理解武当心诀背后的原理。这使碧眼狐狸更为恼火,因为师徒关系的权力动态已经发生了转变。尽管碧眼狐狸的行为应该受到谴责,但当我们理解到驱使她做出这一切的,是她想调和自己对自由的渴望和一个男权社会对她的苛责,这时,她的个性就会变得多少令人同情起来。因此,事情似乎是,尽管礼仪规矩可能常常会促进和谐的互动,但当它被带向一个极端时,它也可能抑制创造性的成长,并引发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