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目光,两种方式:父与子,绘画与电影(2)

在这种舒适、惬意的家庭气氛影响下,雷诺阿开始画柔软温暖的《浴女》系列大裸体。从意大利旅行归来初期的“安格尔式”的作品,到去世前的《浴女群》,画面上那些又像小孩又像女人的悠然自得的浴女,充满了纯真无邪的性感,洋溢着一种欢乐与青春的活力。

直到去世,雷诺阿的生活中都只有家庭和画室这两样东西,而多数时间这两者是混淆在一起的,因为他在继续用画笔描绘妻子,而且也越来越多地把妻子雇用的手脚粗壮的女仆作为模特画进作品中,尤其是让·雷诺阿的保姆加布里埃勒,她是阿丽娜的表妹,来自老家勃艮第的埃索瓦。对让·雷诺阿来说,道德和社会教育已经和艺术教育融为了一体。

1885年,雷诺阿首度前往埃索瓦,其后数度在该地小住,甚至购置了一栋房子定居下来,并布置了一间画室。他喜欢置身于那些朴素的乡民之中,画那些河边的洗衣妇。雷诺阿最小的儿子可可于1901年出生在这里。雷诺阿去世后,就葬在埃索瓦的墓园里,尽管他是在尼斯附近的滨海小镇卡涅去世的。

晚年的雷诺阿饱受风湿病的折磨,不得不前往南方。1907年,雷诺阿买下卡涅的科莱特农庄,将其改建成一座宽敞舒适的现代庄园。此后,他绝大部分时间是在科莱特度过的。“他生命的最后时光是最华彩的篇章!”夏加尔说。尽管风湿病导致的变形,将雷诺阿变成一棵枝丫蜷曲的老树,手上还缠着绷带,绷带之间夹着画笔,但他对绘画的激情,一直不曾消退。

雷诺阿最后一次出门是在1919年夏天,去世前的三个月,他应邀前往卢浮宫参观自己的肖像画《夏庞蒂埃夫人》的首展。坐在由人抬着的椅子里,雷诺阿像绘画界的教皇一样,一个展厅一个展厅地看过来。他在有生之年实现了自己的最大心愿。

12月2日,雷诺阿因肺部感染去世。他的床头有一幅油画,画着从科莱特花园采来的银莲花。“我想,我开始有些明白了。”临终前一天,他把笔还给看护时,喃喃低语。

雷诺阿去世后,让·雷诺阿在科莱特庄园拍过数部影片。这座大宅院在1960年被地方政府买下来,改建成一座美术馆,藏有部分雷诺阿的作品。

对雷诺阿来说,他画画是因为那很有趣。他从来不相信将颜料抹在画布上,是在进行某件神圣的事。在伟大与令人愉快之间,他选择了愉快。“人们轻视那些爱笑的人。……对我来说,一幅画应该是可爱、令人愉快又漂亮的东西,对,漂亮的!”也许雷诺阿是唯一一个从未画出悲怆画作的伟大画家,他一向讨厌黑色。画画也从不以锐角或直线入手,他的笔锋是圆的。“自然中没有直线。”他说。

“我所喜爱的法国绘画传统,是那么温和亲切、明快、好相处……而且不特意引人注目。”雷诺阿这句话同样可以用来形容法国电影,尤其是他的儿子让·雷诺阿的电影。

让·雷诺阿的作品中有一种显而易见的“通俗性”,这根本上来自生活哲学的引导,他也因此成功地拍摄出电影史上最生动的影片。而这种“通俗性”,或许正来自雷诺阿的言传身教。雷诺阿告诉儿子“人生要随遇而安”,让·雷诺阿奉之为座右铭。

雷诺阿的大儿子皮埃尔是戏剧和电影演员,曾主演过四部让·雷诺阿的影片;小儿子可可是陶艺家;皮埃尔的儿子克鲁德是摄影师,一直是让·雷诺阿的御用摄影。这个不大的家族涉及绘画、电影、摄影、陶艺、音乐等多种艺术门类,并且他们都是这些行当的杰出者。许多制片人曾希望让·雷诺阿拍一部有关父亲生活的影片,但他以儿子不能以商业用途拍老子为理由谢绝了。

让·雷诺阿的专业是哲学和数学,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参军,当过骑兵和步兵,两次负伤。当年雷诺阿钟爱的模特,也就是让·雷诺阿的保姆加布里埃勒,这位十五岁的少女带着两岁的让·雷诺阿看了第一场电影,完成了第一次“触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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