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闻言一愣,总觉今日的锦瑟有种说不出的不同来,可细瞧细想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吴氏也知说错了话,正瞧着万氏想补救两句,万氏却已擦干了泪,笑着冲老夫人道:“老夫人莫怪,是我一时忘情失仪了。”
老夫人忙笑道:“四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得夫人如此看待。”
“早便听锦瑟说夫人最是慈爱仁善,今儿我可算是见着了。”吴氏也忙笑道。
锦瑟此时低低地咳了两声。
万氏忙将锦瑟拉到自己身边,细细打量。她满脸忧色道:“面色怎不太好?可是病了?”
锦瑟羞涩地低头,回道:“前两日刚病了一场,累得老夫人和婶娘为我担忧操劳。早上方清醒过来,便又叫姨母也跟着担心。是锦瑟不争气。”言罢,锦瑟歉疚地瞧向吴氏。
老夫人忙道:“这是个纯孝的孩子,在床上昏迷了三日,今儿一早刚醒,便惦记着给我拜寿。”
万氏免不了细细问了锦瑟是如何病的,都吃了什么药。
众人瞧着,有的赞锦瑟不愧是首辅嫡孙女、至纯至孝恭顺知礼的,亦有的赞武安侯府不忘旧情、万氏宽仁慈善、锦瑟好福气的。
“这孩子就是太过纯孝了,我再三嘱咐莫下床再落了病根,她却惦记着要给老夫人拜寿……当日也是我这做婶娘的没尽到心,竟不防这孩子熬一宿看《草堂文集》,这才伤了身子。”吴氏歉疚道。
锦瑟心中生寒,吴氏今儿可真是铁了心要给她安上一个不懂事、不孝敬的名声——不听婶娘话,非要下床,此其一;带病前来拜寿,再惹得老夫人等人为她担忧,此其二;眼见老夫人寿辰将近,却还熬夜看书,累了身子,此其三;若是今日再将病过给了老夫人,那就是罪过了。
锦瑟可没忘记,前世时,吴氏就是这般给她硬生生安上了一个清高自诩、恃才傲物的名声。姑娘无才方是德,熬夜看书,看的又非《女诫》之类的书,放在男儿身上值得称颂,放在姑娘身上却大大不妥了!
万氏本就瞧不上如今毫无倚靠的锦瑟,她见锦瑟面带病色,便更不快。听了吴氏的话,万氏心下厌恶,早将当年情分忘在了脑后,只一心惦记着怎么退亲不碍侯府名声。她不觉微沉了脸,道:“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怎能熬夜看书呢?熬夜不仅伤眼更伤身,再累得长辈担忧,岂不还得担上个不孝之名?”
吴氏听万氏这般说,许多想法越发活泛起来。
锦瑟也连声称是,拧着帕子,不好意思道:“那本《草堂文集》是祖父当年心心念念的,直到祖父过世也未寻到这孤本。如今大姐姐好容易帮我寻了来,想着祖父的遗憾,便没忍住。只想着自己读了,也能代替祖父一二……是锦瑟思虑得欠妥当。”
万氏一阵动容,拉着锦瑟的手连声叹着“好孩子”。众人又是一番夸赞和劝解。
吴氏本见锦瑟出现在这里已是大惊大气,如今预想的安排算计皆落到了空处,更是憋闷。她正动着心思,却闻万氏对锦瑟道:“这么说来,你大姐姐待你很好。姚大姑娘是哪位?快过来叫我瞧瞧。”
吴氏这才发现姚锦玉竟然不在。她心里咯噔一下,心思动着,已笑了出来,道:“厨上出了些岔子,我支这丫头去跑个腿儿,叫夫人笑话了。”
众人闻言,这才笑了。
老夫人心中有疑,面上却不显露。她冲吴氏道:“你忙了这么久,快到一边儿歇歇。”
吴氏笑着应下,在一边的锦墩上坐下,便冲贺嬷嬷使了个眼色。贺嬷嬷趁着众人不注意时溜了出去。这番举动被郭氏看在眼中,转瞬也打发了身旁的严嬷嬷出去办差。
那边,一位夫人问起了老夫人的抹额。众人听闻是三小姐姚锦红绣的寿辰礼,无不拉着姚锦红的手夸赞。
吴氏已没了方才的高调和从容,笑意连连的面色下难掩一丝担忧,时不时还不忿地去瞧正出风头的姚锦红。
锦瑟不禁轻轻勾起唇,悠然地呷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