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苏秦立即接住赵肃侯的提问,予以阐发道:
“大王之国,位处天下中枢。既有地利之便,又有物产之饶。赵国作为一个诸侯大国,不患民不富,不患国不强;所患者,唯择交不慎、不善。请恕外臣冒昧斗胆,先言外患。”
“先生请明言。”赵肃侯目光炯炯,但不失真挚、温情地予以鼓励道。
“赵之北,有燕、中山;赵之西,有魏、楼烦;赵之东,有大齐;赵之南,有魏、韩。燕、中山,都是小国,不足为虑;至于魏国,那是昔日的天下之霸。在它最强盛的时候,曾西攻秦国,而取河西;北伐赵国,而围邯郸;南举大兵,而欲吞韩。然而,东向而与齐国争战,则一败于桂陵,再败于马陵。由此,民大困,国大乏,威霸不再。之后,齐、宋、卫三国伐魏于东,秦起大兵于河西,战元里,取少梁。等到秦王以公孙鞅为将,欺魏太子卬而败魏师,魏之为国,已是师弱民贫,岌岌而危了。魏王无奈,乃献河西之地于秦王,挥泪别安邑,东迁魏都于大梁。今之魏,非昔之魏,从今而后,大王不必再顾虑魏师攻伐邯郸。楼烦,乃属戎、狄胡邦;韩国,则被包纳于魏国之中,不与赵毗邻接壤。此二国皆不能成为赵国之患,其势已明。”
赵肃侯听了苏秦这番分析,不禁肃然起敬,遂将身子坐得端端正正。
苏秦见此,遂继续分析道:
“今之天下,有二霸,有五强。五强,楚、赵、魏、燕、韩;二霸,西有秦,东有齐。”
“那么,依先生之见,赵国何以自处,方能安然无恙?”赵肃侯急切地问道。
苏秦见赵肃侯问到了关键处,这也正是他要游说的重点所在。于是,顺势阐发道:
“以今日天下情势论之,赵若以齐、秦为敌,以一国而敌二强,那么民必不得安;联秦而攻齐,无异于为虎作伥,民亦不得安;倚齐而攻秦,犹挟狼威而攻虎,民亦不得安。臣以为,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口出恶言,绝人之交,望大王慎之,不可率性而为!”
“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教寡人在秦、齐二虎之间巧妙周旋?”
“大王说得对,臣的意思正在此。其实,大王不仅要与秦、齐二霸周旋,还得审时度势,争取楚、魏、韩、燕四强的力量,以谋取赵国的最大利益。”
赵肃侯听到此,不禁在心内感叹道:他可真够圆滑的!但转而一想,又觉得苏秦是对的。是啊,在当今这个群雄并起的时代,如果不圆滑,赵如何自处于二霸多强之中而求生存呢?毕竟治国安邦是要以国家利益为一考量的,至于天下公义、人间公理,那也只能置之一旁了。
想到此,赵肃侯重重地点了点头。顿了顿,说道:
“先生之言,实乃金玉之论,寡人明白了!”
苏秦抬眼望了望赵肃侯,见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游说折服了。于是,不失时机地接着说道:
“臣还有一些心里话,不知大王愿意垂听否?”
“先生高论,寡人当然要洗耳恭听!”
看着赵肃侯急切的神情,苏秦故意停下不说,只是用眼睛向赵肃侯左右的人瞅来瞅去。
赵肃侯一见,立即明白,遂连忙对左右人等挥了挥手。
“先生现在不必再有顾忌了,有话但说无妨。”屏退了左右,赵肃侯又催促道。
苏秦点点头,然后不急不徐地说道:
“臣以为,大王若想振兴赵国,实现富国强兵的目标,并保证赵国的长治久安,当以魏惠王为鉴,切不可四处树敌,特别是不要与山东诸侯为敌。魏惠王当初若不攻打赵国,不多次发动吞并韩国的战争,何来一败于桂陵,二败于马陵?当初他若是实行与山东诸侯‘合纵’为亲的策略,秦国何以能够迅速崛起?魏国何至于被秦国蚕食其河西之地?”
赵肃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