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1)

阔别五年,昨日见到你。眉宇之间一切如故,形容依旧,是我少年时记认的模样。

隔了这些年,与你重走那几段过去常走的路,心下竟已平静无澜。夜深作别,我独自回来,孤身走在灯下,突然察觉,原来我们对许多事已经倦淡了。

算来有五年未曾通信,昨日竟没来得及问一句,你可曾好。想必是这冷漠的隔阂造成的罢。这笔已哽咽多时,欲有言,却不知从何言起。依稀感知到时光的力量。近日思念徒增,忍不住书写下来。这一季,川蜀的梅雨下得绵长。

五年前的今日,你我是在福宝的森山中度假罢。时过境迁,前日听说彼地筑路,车行不得过。山中清冽溪涧与葱葱莽林,可曾记得一二?过去的学校,我亦不曾回去拜望过。只恐见了徒增无谓的念头。自你离开,想必也不曾回去过。也对。你走后,我曾去信一次,但无回音,想必是没有收到的缘故。

少年时的心性浮躁激烈,今日思之尤觉得羞愧。逐渐知晓,生活,或者毋宁说命运,这种我们向来投以抱怨或者是不屑的东西,在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里给予了我们如此庞大的福祉与原谅。只是我们紧紧抓住一些所失,忽略了自己的所得。

你知道,在过去,我们因为对生活有苛求和怨恨,而与自己的亲人刻薄相待的日子,是多么可悲。

我曾欲向你说起这些年的生活。但是它们太过平淡无奇,似静水流深一般缓缓推进,没有波澜。目睹自己在光阴中沦陷却束手无策,的确是件残酷的事。夜深之时,时常怀念起过去肆意的少年时代。彼时临考前,总是习惯坐在书房看书,等待着每至九时,手边的电话便会响起来。你在电话里关切我一番,督我进步。可惜,这样的好事,一去不复返。

此夜此时,我执笔书写,细细思忆,发现那些已涣散的旧事,仍静静酿在那里,甚好。

朝花夕拾,捡的是枯萎。

因我不愿做个留恋的人,所以一直未与你联系。你多半不会相信,我至为想念你。这五年的时光如此迅疾。你的存在,是夜风遁走的回声。反复荡漾几次,终归永久的寂灭。可曾知道因了这遥远,我的成长才有所附丽。若有日能与你执手听风吟,我反而不能确认这幸福。

但我依然暗自期望,何日,何地,我才能与昔日重聚,并致你一束开得浓盛的山茶。因了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你总是这般美好,并且充满了朴素的希望。在你的衣襟上,浸染着我整个少年时代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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