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 节选(2)

在瓦特看来,诺特先生没见过谁,也没收到过谁的信。可是瓦特并不笨,笨到就此推导出一个结论。

可是,对诺特先生宅子的这些转瞬即逝的确认,就像从外部世界溅在宅子上的小水滴,没有它们宅子就无以为继,希望留待以后更详尽地叙说,还有为什么其中一些对瓦特至关重要,而另一些则毫无意义。尤其是一个叫格雷夫斯先生的园工,他每天两次甚至三次出现在后门口,这样的事儿应该讲述得最细致,虽然这样做并不能照亮诺特先生,或者照亮瓦特,或者照亮格雷夫斯先生。

可是,即使在没有光线照亮瓦特的地方,丝毫没有光线照亮他的嘴巴的地方,兴许有光线照亮别人。换句话说,也许有一些光线照亮瓦特,照亮诺特先生,照亮瓦特,通过相互映照来照亮,例如同格雷夫斯的相互映照,或者同他一直未曾说起的渔妇的相互映照。那绝对不是不可能的。

据瓦特的判断,诺特先生从不离开庭院。诺特先生离开庭院却没有让他发现,瓦特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诺特先生离开庭院而他一点都不清楚,这种可能性他也不否定。可是,一方面诺特先生不可能离开庭院,另一方面他不可能离开庭院却没有引起广泛的议论,这种不可能的事儿对瓦特而言真是美妙极了。

瓦特在一楼当仆役期间,仅有一次门槛有陌生人跨过,就是说,有诺特先生的脚、厄斯金的脚或瓦特的脚之外的脚跨了进来,因为在瓦特看来,所有来到诺特先生宅子的人——除了诺特先生本人和任意特定时间内的雇员——都是陌生人。[ 下面的空行为译者添加。以下描述的是瓦特对高尔父子的揣测,以及他头脑里相对比较清晰的记忆。]

这转瞬即逝的深入见解是在瓦特到来后不久产生的。有人敲门时,他习惯性地跑来开门,这时他发现有人站在门口,或许后来才意识到是站在门口,一个老头和一个中年男人,手挽着手站在那儿。后者说:

我们叫高尔,是父子,此外,我们从城里一路赶来,修钢琴。

他们有两个人,手挽着手站在那儿,就这样站着,因为像那个行业的许多人一样,做父亲的是瞎子。因为假如父亲没有瞎,那么他就不需要儿子牵着他的手,牵着他四处奔波,根本不需要,反倒能让儿子自由自在,干他自己的行当。瓦特就是这么猜想的,虽然父亲的脸上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他是瞎子,他的态度也是如此,只有斜靠着儿子这个姿势表明他很需要扶持。可是,如果他是跛子,或者只是因为年岁大了而疲倦,他就会这么做。在瓦特看来,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亲缘上的相似性,不过他知道,在他面前的是一对父子,难道人家不是这样告诉他的吗?要不,也许他们只是继父继子?我们叫高尔,是继父与继子——应该说的也许是这句话。但是,挑别的话说,那也是自然的。不是说长得一点儿都不相象,他们就不可能真的是父子,因为他们有可能是父子。

高尔先生多走运啊,瓦特说道,儿子任由他差遣,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明显可以在别的地方凭诚实挣到一个子儿的时候,他却跟父亲形影不离,光这一点就证明了最优秀的调音师常常遇到的苦难,也证明老调音师的薪水远远超过通常的水平是正当的。

把他们带到音乐室,让他们待在那儿时,瓦特纳闷,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可又没有把握。难道不该叫他们即刻开始调音吗?瓦特觉得,这么沉静而自信地要求进入诺特先生宅子的人,在缺乏精确的反对指令时,是值得请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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