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已经摆好了椭圆形的瓷座位牌，让那些秘密订婚的人都坐在一起。所谓秘密订婚，就是说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在相爱，但由于年龄太小、经济能力不足，还没能考虑结婚。安娜把玛莎的座位牌放在西格蒙德的座位牌旁边，对此他太感谢妹妹了。但不久大家就看出，罗莎的布鲁斯特对于给他的这种热情安排很不满意。他坐在椅子边，好像随时准备逃跑。罗莎是全家最漂亮的女孩，她的朋友们都把她比作埃莉奥诺拉·杜丝【注释】，眼睛大大的，体型和肤色就像西斯廷教堂【注释】拱顶上画着的特尔斐女祭司【注释】。罗莎是个娴雅迷人的姑娘，她喜欢把头微微地侧向一边，表现出对生活很有兴趣但又有些迷惑的神情。布鲁斯特离不开罗莎，但又有些害怕。西格蒙德很想知道他到底害怕什么。
【注释】意大利女演员（1859—1924），14岁时扮演朱丽叶一举成名。她的演技朴实无华，以情动人，曾风靡欧美。——译注
【注释】教皇在罗马的私人教堂，始建于1473年，以米开朗琪罗的天顶画和其他艺术家的壁画著称。——译注
【注释】特尔斐位于希腊东部，是希腊史前影响最大的阿波罗神殿所在地。据希腊神话记载，该处有石缝，冒出神秘的白气，据说是太阳神的呼吸，主持该神殿的女祭司由此而获得灵感。——译注
汽油灯放得很低，将一片温和的光洒在餐桌上。靠墙的餐具架上摆着一排锃亮的盘子和银器，那上面挂着一排镜框，是“平民政府”一些大员们的肖像，有赫布斯特、吉斯克拉、翁格尔和贝格尔，还有几个维也纳大学毕业生的照片。1848年维也纳起义和巷战的胜利之一，就是商人出身的中产阶级终于获准在政府中担任重要职务，这些人中还有几个犹太人。西格蒙德每天吃饭时都坐在这些令人敬畏的肖像对面，深受感动，甚至在预科学习将近结束时产生过研究法学的打算。但是读了歌德的《关于自然的断想》之后，他改变了主意。歌德说：
大自然！她环绕我们，拥抱我们——我们既不能挣脱她的怀抱，也无法深入她的胸怀……她永远创新。一切现存的都未曾有过，一切存在过的都永不回返。万物常新，万物常旧。她无所不在，我们对她却一无所知；她谈锋永健，却从不向我们吐露自己的秘密。我们在她身上流尽血汗，却不能主宰她……她在永恒地建造，她在永恒地拆毁；而天地茫茫，却不见她的作坊……她是唯一的艺术家……
艾里正在侃侃而谈。
“一家经济学杂志的编辑职位现正空缺，冯·斯坦恩教授说今年年底将推荐我去。我还同奥地利商业部长谈了几次话，他们有个官员快退休了，正在考虑让我接手他的工作。另外，我又听说一家私人旅行社也有两个职位空缺。现在搞旅游可以赚大钱。这三个工作，我该要哪一个好呢？”
安娜调皮地说：“三个都要。你知道你有足够的精力身兼三职。”
“这么说，我也许该去美国吧？他们就喜欢同时做三份工作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