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激情:弗洛伊德传》 4(2)

布吕克教授以一个勇敢无畏的科学家而闻名,他平生只怕过三种东西:夺去了他母亲和小儿子生命的白喉,使他妻子跛足的风湿,还有在他家里肆虐的肺结核。

西格蒙德倒从来没有觉得布吕克冷漠。这么多年来,他只受到过两次责备。一次是因为他八点过一分才走进实验室,布吕克一见到他就说:

“平日工作晚几分,终生事业永难成。”

年轻的西格蒙德感到脸上发烧,无地自容。

另一次是他把自己已经发现的神经组织染色法搁置一边,想要慢慢酝酿。

“慢慢酝酿!”布吕克教授惊叫起来:“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偷懒。”

其实,比起在礼堂“壁龛”里和西格蒙德邻座的那个学生受到的责备来,这些话算不了什么。这个学生在报告中写道:“根据粗浅的观察发现:……”布吕克用粗大的草体字愤怒地在纸上涂了一句:“谁都不许做粗浅的观察!”

西格蒙德知道这次困难的谈话要他自己来开头。布吕克教授早已没有同年轻人闲扯的话题,连简单的问题也提不出来了。

“所长先生,我的生活发生了一点儿变化。上星期六,我所爱的姑娘刚给了我默许……事情来得很突然,我也感到意外。当然,我们还没订婚:结婚就更是几年后的事了……但我确信我未来的幸福就寄托在这位女子身上。”

“恭喜你,博士先生。”

“所长先生,我相信您不会认为我说这样的话是在奉承您,在您的实验室工作,和我所敬重的人共事,使我感到十分满足,尤其是您,教授先生,还有弗莱雪博士和埃克斯纳博士……”

布吕克将贝雷帽微微向前额拉了拉,这是他无话可答时的习惯动作。西格蒙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鼓起劲往下说。

“为了能顺利订婚,也为了能认真准备结婚,我迫切希望在学校得到一个职位,用我的工作成果来争取提升的机会。您是否可以向医学院推荐我当您的助手?我知道一开始不应有太高的期望,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机会做出不辜负您的教诲和信任的贡献。”

布吕克沉默不语。西格蒙德能够感觉到他正在心里反复斟酌词句。他仔细打量着布吕克刮得还算干净的脸:高高的颧骨、厚厚的嘴唇、圆圆的下巴;虽是年过六旬的人,那双眼睛却仍然很好看。西格蒙德有时觉得布吕克是一个热情奔放的人,只不过时时刻刻都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

“首先,博士先生,我愿不愿意要你当我的助手?当然愿意。其次,我能不能收你做我的助手?不能。”

西格蒙德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往下一沉,一个念头随即闪过他的脑海:“我是研究生理学的,自然应当知道沉下去的是什么,可我不知道。”他提高嗓门问:

“你为什么不能推荐我呢,教授先生?”

“医学院的制度不允许。每个研究所只有两个助手名额,要想让教育部同意增加一个名额,非得经过好几年的讨价还价。”

西格蒙德感到胃里一阵恶心。他事先怎么就没想到有名额限制呢?

“这么说,这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弗莱雪和埃克斯纳都永远不会离开这个所。等到我死后,他们中的一个才能接替我,在这之前,他们得一直当我的助手……每月100美元的薪水。”

“但是,能不能让他们去领导一个系呢?譬如说去海德堡大学、柏林大学或波恩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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