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说不出为什么,那只是我的直接反应。等那天熄灯睡觉之后,我暗自分析了一下原因,想,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非常介意暴露自己的身体,介意到几乎成了一种心理障碍。即使在结婚之后,我还是不能克服这种障碍。“身体”对我来说,像是某一个秘密的最底限,永远处在被特别保护的戒备状态。
天虹作为跟我来往最密切的朋友,不得已,她是屈指可数的几个看到过我裸体的人,看到的原因,都是我们必须一起去医院或美容院之类只能“坦诚相见”的环境。我选她,只是因为在她面前有点“破罐破摔”的心情。
后来,我一直在回想,是不是那天我的话,激起了艾伦的好奇,才导致了那桩不堪事件的发生。
是的,在我结婚几年之后,我最好的女朋友天虹和我的丈夫艾伦,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并且被我发现了。
发现的过程并没有什么特别,简直不值一提。
倒是有特别的,那就是,我对于这个发现表现出的冷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所有人”仅仅是指艾伦和我。
天虹并不知道我的发现,她更不知道艾伦对我毫不讳言的坦白。
对于他们之间的苟且,我的好奇始终大于愤怒。
我不明白,艾伦为什么会选择天虹而不是其他更年轻貌美的陌生女人作为他的偷腥对象。
我更不明白的是,天虹为什么“肯”委身于一个曾被她说得那么不堪的人,且这个人是她好朋友的丈夫。
请允许我用“委身”这个词,因为那就是天虹给我的全部印象。
坦白说我根本无法想象天虹也会有性行为。她实在是从来都一身浩然正气,在我的想象中,如果不是到了要“为革命事业牺牲”的级别,我不觉得她会同意任何人跟她高高在上的身体做如此深度和切实的连接。
初始时,纵然在心里我对艾伦不能谅解,但表面也只能不动声色。
基本上,这是基于,我在那时候还不想失去艾伦和他给我的家庭。
在内心深处,当时,“怕孤独”的心情仍然持续地大过我对“辜负”的愤怒。
“什么都不做”是我的能力能够企及的对这件事的唯一处理方式。
但,终究那是一个毒素。
事隔很久之后,当确定艾伦对此已经放松警惕之后,有一天半夜,我忽然翻身逼问,非让他向我描述他跟天虹在一起时的细节。
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反正,在那一刻,我就像得了强迫症一样非要知道不可。
艾伦起初不肯说,被我软硬兼施恶整了近两小时之后,终于失去理智,就说了。
他说天虹的关键部位很有运动天赋,而且松紧的幅度很大,好像一个电动卷笔刀。艾伦用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比喻,说的时候居然气定神闲,简直昏了头,完全没有一个男人在对他的妻子讲述自己偷情时应该具备的警惕,以及相应的廉耻之心。
说完又仿佛是要安慰我,补充说:“其实,关了灯之后,女人都一个样。”说的好像他阅人无数。
我一时语塞,想象天虹和艾伦在床上的样子,让我莫名其妙就欲火中烧。于是我翻身而起,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从书房把自家用的一个电动卷笔刀拿过来,一阵风似的把里面存的铅笔屑全部都抖落在艾伦身体的中段,不等他反抗就骑在他身上揉搓起来,直到那犯错误的东西不知羞耻地从那一团挂着铅笔屑的丛林中冉冉升起,我才罢手,且因此体会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征服的快感。
那天半夜,我被噩梦惊醒,爬起来冲进厕所呕吐,吐得七荤八素,好像要把整个人从里到外翻出来才肯罢休。
艾伦手足无措地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我吐,身上还挂着铅渍和零星的木屑。
我没告诉他,吐成那样,除了因为嫌恶他的背叛之外,还有一个物理的原因是,我怀孕了,是那天白天去检查出的结果。
那是我们唯一有过的孩子。
我又连续地吐了几天,在那几天的呕吐中,总能在抽水马桶里看到我想象出来的、我的丈夫艾伦和我最好的女朋友天虹媾和的影子。
平生第一次,我开始主动思考,思考爱情、婚姻、友谊和人生延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