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相对论》 男人相对论(5)

马先生抿了抿嘴唇,抬起泪眼继续道:“写下那个list,然后心里想着那个人,对着你的list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成了今天的我。’然后,原谅ta带来过的伤害,要知道‘原谅’作为最好的疗愈,从来都是对自己而非任何他人。如果,一个人的人生中,有那么几段,被征服,被抛弃,被忘记,然而多年之后你都还记得那一段里的‘好’,你都还会为了好而原谅,那么你所有经历的爱和折磨,都将不虚此行!”

很难判断台下听众听懂了几成,但多数人被他几乎要饮泣的状态感动了。男人在以下几个画面中特别容易受欢迎:照顾孩子时的笨拙、爱天下所有宠物的单纯、痴迷于物件的匠心,以及阅人无数之后又返璞归真一般的旧情难忘。

这时候背景音乐适时响起,是特别选出来应景的一首《征服》。

马先生在副歌之前走到台口去喝水,台下集体合唱起“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再一次,一切都好像设计中一样反应热烈。没辜负马先生和他的智囊团每一个故事、每一段总结、每一首音乐都认真讨论过的铺陈。

隐形的光环如期徐徐落在马先生的头顶。他回到台口,独自一人之时,他冷冷地注视着台下人们的如痴如醉。他知道,所谓智慧,就是调动起他人热情之后的适度冷漠。

马先生教人原谅,他让人群在他煽动的原谅中心潮澎湃。而马先生自己并不急着要原谅。

一切光环之下都隐匿着这样那样的不可告人,或者说,根本不用隐匿,就算放在那儿与人端详,也需要匹配的眼界才能看得出个中原委。

马世谦无法原谅朱莉的离开——她在某一天,没有任何预兆地消失了。

她的消失在马世谦心底打了个死结。

好多人感到“情殇”都是因为“心动”在一个明明需要“心死”的时机。

时间解决不了任何时机的问题。

怎么舔都无法愈合的伤痕早已被其后无数次的救治包上了硬硬的壳,那壳里面,桎梏着真实的孤独的自己,跟陈年的屈辱和陈年的不甘搅拌在一起,隔一阵发酵一次,提醒受伤的人:伤痕犹在。

当然了,总还可以借一本书或一场戏或一个离人哭一阵,渐渐地马先生成了一个一把岁数看悲剧会哭的性情中人。如他自己所知,所有看悲剧会哭的人,都是在借悲剧哭自己。

爱情和佛教很像,它能让聪明人更聪明,蠢人更蠢,它是一个透明水晶球,自性清明,透过它被放大的,都是每一个独立的“自己”。

同理,做爱就好像念经,有的人透过练习得智慧,有的人次数越多越麻木。只能说,性爱和经文本身都没问题,有问题的依旧是人心。

成为著名的“心灵导师”之后的马先生经常被问及情感问题,他对所有提问都对答如流。只不过,也有一些问题,尽管他有听起来无懈可击的答案,但是当他自己独自心对着心的时候,那些问题依旧无解。

“你有没有遇见过此生的最爱?”有人问。

马先生对此没有正面答案,他总是反问“您认为什么才算‘最爱’”,直至跑题跑到大家都忘了刚才在谈什么。

马先生不是蓄意回避问题,而是,他确实没有答案。

很多时候,他很肯定某些记忆画面是他的“最爱”。然而那些画面只能以个体形式存在。

就好像有那么一种人,五官每个单看都完美,然而放在一起就成了次品。

由一堆完美的单品构成的次品是突兀的,让人连“可惜”的余地都没有。

朱莉留给马世谦的,就是一件件无序散落的完美单品。

如果说“你喜欢我什么”这种问题可以用性爱模糊掉答案,那么性爱怎么模糊掉一个人对“名分”的执着,则是一个无解的老生常谈。

“那我们算什么?”

马世谦终于鼓足勇气问出这句时,朱莉正在他面前写邮件。

在那封朱莉写给她丈夫的邮件中,她的开头是:“It’s rain...”

短短几个字,朱莉的属于小女人的惆怅呼之欲出。那是她在马世谦面前绝对不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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