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的眼:萧红记事(4)

“半年的工夫,母亲同我吵嘴,父亲骂我:‘你懒死啦!不要脸的。’当时我过于气愤了,实在受不住这样一架机器压轧了,我问他:‘什么叫不要脸呢?谁不要脸?’父亲像火山一样爆裂起来。当时我没能看出他头上有火也没冒。父亲满头的发丝一定被我烧焦了吧!那时我是在他的手掌下倒了下来,等我爬起来时,我也没有哭。可是父亲从那时起他感到父亲的尊严是受了一大挫折,也从那时起每天想要恢复他的父权。他想做父亲的更该尊严些,或者加倍的尊严着才能压住子女吧。”

萧红以出家当尼姑逼迫父亲向她屈服,秋季她入哈尔滨东省特别区立女子第一中学。在初三的时候,萧红遇见哈尔滨法政大学学生陆振舜,她向父亲提出解除与汪恩甲的婚约,遭到父亲的拒绝,在初三,张、汪两家积极为萧红嫁、娶作准备时,萧红面临着与汪恩甲结婚,还是跟陆振舜去北京读书的最后抉择,精神异常痛苦,常常不去上晚自习,躲在宿舍饮酒吸烟。初中毕业后,萧红第一次离家与陆振舜私奔到北京。

萧红与陆振舜的离家出走,在闭塞的呼兰河县城引起轩然大波,使家人备受舆论的压迫。父亲被解除秘书职务,弟妹们为舆论威压被迫相继转往外地求学。汪家也就此发难。已婚的陆振舜与萧红朝夕相处日久,便爱上了她,于是写信回家要求与妻子离婚,这使陆家大为不满,断绝了其经济来源。他们在北京生活无着,被迫回到哈尔滨。她在哈尔滨与表哥分手后,过了一段短暂的流浪生活,后来,实在待不下去了,她只好与家里妥协,答应回家与汪恩甲完婚。

汪恩甲的大哥,对萧红以前离家出走一事耿耿于怀,对弟弟“懦弱”的迁就行为很是不满。于是迫使汪恩甲“休掉”萧红。萧红于是去法院,告汪恩甲的哥哥代弟休妻。汪恩甲为保全大哥在教育界的名声,承认是自己要休妻的,萧红一气之下回到呼兰,两人暂时分手。

萧红回到呼兰县城的家里,闭塞落后的乡邻视她为“怪物”,半年前与表哥离家出走,如今又与未婚夫打官司,成为人们饭后茶余谈论的作料。她因之受到家族的歧视。接受了个性解放思想影响的萧红,受到父母的冷落和弟妹的疏远,心情压抑而苦闷,开始借酒浇愁和吸烟。此种嗜好的养成,损害她的身体,造成了她日后的体弱多病。

萧红的喝酒、吸烟,引发了继母的不安。一方面,她暗中挑拨萧红与邻里、亲戚的关系,说萧红在哈尔滨学坏了,滥交男朋友;另一方面又到乡下去怂恿她亲娘舅来教训她。萧红大舅被她后母蒙蔽,不分真假,前来教训她。萧红年轻气盛,拿菜刀相对峙,她大舅愤而离去。从此,萧红在亲戚朋友中日渐孤立起来。继母借口萧红父亲在外县任职、农民抗租、地方不安宁,带着萧红和她的三个异母弟妹于1931年3月来到张廷举老家——阿城县福昌号屯堂兄家暂居。张家是大地主,叔伯们视有叛逆个性的萧红为“洪水猛兽”,处处禁锢她的行为,钳制她的思想,动辄得咎。这年秋天,叔伯们再次提高地租,引发了佃户和长工的激烈冲突,萧红出于对佃户和长工的同情,出面替佃户和长工向伯父求情,不要加租和削减长工工资。伯父恼羞成怒,痛打了萧红一顿,把她锁在一间空房子里,还派人到阿城拍电报,催促萧红的父亲赶快来,动员其父将萧红勒死埋掉,以免危害家族。与萧红谈得来的小婶可怜她的不幸遭遇,趁着夜深人静,撬开窗户,偷偷地放走了萧红。

年仅二十岁的萧红,为了抗拒家族的迫害,从阿城逃到哈尔滨,开始了漂泊流浪的生活。萧红走后,父亲便宣称“开除她的族籍”。萧红陷入迷惘的绝境。生活无着之际,她不得不去找此时正在读书的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关系恢复,一同住进东兴顺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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