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萧伯纳(2)

他双眼充满血丝,失落地问我:“老板,您见到萧伯纳了吗?”我随意地回答道:“没有。”但是,他不甘心地说:“从今天清晨四点开始,一直都在等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您见到了他,请一定要告诉我。拜托了!”说完,他再次消失在人群中。我看到新闻记者一无所获的样子,感觉他们的苦痛甚是悲壮。决定先回家,不能再这样混混沌沌了。我的车经过外白渡桥向西拐时,看见礼查饭店(今浦江饭店)前面挤满了人。

回到家中,一边泡着“初雁”,一边“哎呀!哎呀”地叹气。就在这时电话“丁零、丁零”地响了。

“您好,请问内山先生在吗?”电话那端问道。

“是,我就是内山,请问您是?”我回答道。

“我是木村,因为萧伯纳说要来礼查饭店吃午饭,所以我就直接来到饭店了。能请您立刻过来一趟吗?”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暂且将责问的事情放在一边吧!“好的,我马上就过去。”说完,我挂断了电话。因为离吃午餐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我就坐一号电车出门了。

一到那儿,我看见木村在礼查饭店前等着。我说起早上所发生的事情,并问及原因。木村解释说:“乘船时,我和上海旅行社的老板Y先生同一个房间。Y先生说他可以带我来这儿。”我追问道:“可我在检查处的出口并没有看见你啊!”他回答道:“实际上,通过Y先生的关系,我和他从别的出口出来的。”“啊?”我很是惊讶,甚至有点气愤。木村先生建议说:“我们自己也在这儿吃饭,等待着萧伯纳先生的到来吧!”我想,无论如何要让木村先生先见鲁迅先生一面,尽量让俩人一起来这儿。于是,我强硬地带着踌躇不决的木村先生来到我家,并在礼查饭店告别了Y先生。

回到家中,我们吃了两三个点心,从木村先生那儿听了改造社的许多计划。令我惊讶的是,改造社事先并没有与萧伯纳联系沟通。木村先生仅仅是拿着一张介绍信,是一位在伦敦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M先生写的。就是说,改造社为这件事支付了巨额的旅费,还特意派木村先生来上海。我对改造社的胆量感到惊讶和震撼。我说:“去见见鲁迅先生吧!”就在这时,一辆轿车停在了门前。一位身材高大、陌生的中国青年手持信件问我:“内山先生在不在?”我停下脚步,回答说:“我就是内山。”于是,那位年轻人说:“这是蔡元培先生写给您的信件。”他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我。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将另一张纸转交给鲁迅先生。于是,我让信差稍等片刻,拿着信件向对面的住宅走去。先生看完信件说:“蔡老板通知说,萧伯纳马上就来了,他正在家中等着,请咱们坐车过去。那咱们就去吧!”邀请我陪同他前往。我就将木村先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他说:“因为对方是私人家庭,我自己先去打听一下萧伯纳的情况,然后再联系你们。请你们暂时先在这儿等一会儿。”鲁迅先生便和来迎接的人一同出去了。下午两点,先生打来电话说,请木村先生立刻过去。木村先生欢欣鼓舞,直接奔赴目的地——宋庆龄女士家。萧伯纳和鲁迅先生的见面会就这样促成了。后来,据先生说:

萧伯纳的船刚刚驶进港口,宋女士就立刻停下汽艇上船迎接。因为宋女士和萧伯纳是旧识,所以萧伯纳很快就被宋女士邀请上岸了。然而,因为之后船务公司的船还要去迎接乘客,所以萧伯纳没有在海关码头上岸,也没有去礼查饭店吃午餐,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按照蔡元培先生的计划,邀请了萧伯纳先生去世界文化协会小厅参加欢迎会。会上有人说:“我翻译了您的书,送给您一本。”萧先生说:“即使拿了书也没有办法看啊!倒不如您送我钱吧!”他还是收下了书。当有人问到妇女问题时,他巧妙地回答:“夫人在世期间是不能说的。”让对方扑了个空。还有人问及有关中国政治的高见时,他再次精辟地说:“我杀了约十万人后再讨论吧!”他精锐的利剑完美地击中了对方的心脏。虽然大家都说萧伯纳先生是讽刺家,直到真正见了他,才明白他绝不是讽刺家。他将最多的内容浓缩成最短的语言来表现。而且,他的话语都是精心提炼的金子,令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赞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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