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谢金豪直到行大礼的时候才发现这只怪怪的“天使”。他气急败坏的跳起来,说:“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我和蓝桉一直躲在谢家的工房里等着看热闹,等到谢金豪七窍生烟的时候。我们忍不住笑出声来。接下来可就热闹了。一群人来围捕我们两个小孩。蓝桉拉着我飞快的逃进了谢家的大房子。
那房子,真的好大,迷宫一样,可以楼上楼下的窜来窜去。但我们最终还是无路可逃了,“追兵”分两路,从四楼和二楼围堵下来。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听见吱呀一声,走廊中间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披柔软长发的小女孩,对我们招了招手。
她穿着粉色的纱裙,红色的皮鞋,光亮照人。
我不想进去。
我猜每个女生都懂的吧。那种天上地下的比较,让我宁可被抓住。可蓝桉却拉着我飞快钻进了门。他反手“砰”的关起门,喘着粗气说:“嗨,谢谢了。”
女孩却轻声说:“你好,我叫谢欣语。”
没错了。她不是别人。就是谢欣语。谢金豪是的她的爸爸。谢金豪不允许女儿拜神,所以她一直在房间里。我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进谢欣语房间时的情景,到处都是垂着蕾丝的粉红色,仿佛是迪士尼画出来的一样。
蓝桉的脸上,始终带着高傲自大的神情。他一件一件看着屋子里贵的要死的摆设,好像一下就找回了他曾失去的,城里小孩的优越。
我忍不住想,他以前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会不会也是这样生活在童话里。
那天,我在谢欣语床头的柜子上,发现了三只漂亮的SD娃娃。一个穿着粉色的仙女纱裙。一个是黑色烟熏妆的朋克公主。最后一个穿着蓝色的晚礼裙。她们太美了,大大眼睛像藏着一汪清澈的水。
只是我刚想伸手去摸一摸。谢欣语却在我身后咳了一声,说:“这个屋子里的所有的玩具都可以玩,只有她们不许碰。”
说实话,谢欣语的身上,看不到那些有钱人的骄傲与跋扈,但她依然有种温润强大的公主气。
我纳纳地缩回了手。
蓝桉却对我挑了挑眉毛,悄声说:“别理她,哪天我就给你偷回来。”
于是我就开心的笑了。
谢欣语问:“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啊。”蓝桉换了付从容不迫的表情。
“外面是你们做的?”
蓝桉瞥了眼楼下,自得地说:“你是说……那个折翼天使吗?”
谢欣语低下头,扑哧一声笑了。
现在知道我和谢欣语为什么听到“折翼天使”这四个字会笑了吧?因为充满了太多欢乐热闹的记忆。
那段时间我和蓝桉惹了许许多多的麻烦。但还好我妈是个超级温柔的人。她从来不骂我,更不会打我。他只会摸着我的头发说:“小一,你要乖一点。你只有妈妈一个人了。你惹下所有麻烦,都要妈妈来还。妈妈已经很累了。”
然而那正是没心没肺的年纪,妈妈的感情牌远不如像卓涛他爸那样来一顿暴打更有用。现在想想,这些大大小小的麻烦,惟一的好处,就是让我和蓝桉变得越来越密不可分。
那时我们一个星期才能洗一次澡。还是那么小的年纪,总是一起洗的。妈妈会烧很多热水,倒在一只大木盆里。我们抢着跳进去。那真是最欢乐的时间了。妈妈会让我们先泡一会儿,再一起搓泥。我们会嘻嘻哈哈地打水仗。有时,还也会研究一下彼此身体的不同……比如,我会问他,“男生为什么会长那个?啧啧啧,皱皱的好难看啊。”
他会反问我,“实用就好了啊,你没有这个怎么尿尿?”
当然,我们也不是只研究“色情”的问题。他还在我身上,发现了一条奇怪的疤痕。那条疤开在我左胸的下面。
蓝桉问我这是怎么弄的。我说:“我妈告诉我,我身体里住着个小妖怪。很坏,总是折腾我。后来她在这里开了口子,把小妖怪抓走了。”
蓝桉轻轻摸着我疤痕说:“我妈妈也告诉过我一个故事。”
那是蓝桉第二次提到他妈妈,眼神满是柔和的温度。他说:“我妈妈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一座非常美丽的花园,叫伊甸园。那里住着一个无忧无虑却很孤独的男子,后来,上帝可怜他,趁他睡着的时候,抽出他的一肋骨做了一个女人和他做伴。”
这就所谓的输在起跑线上的问题吧。我妈从小给我讲的故事都是抓妖怪,打夜叉的故事。人家妈妈讲的却是伊甸园。那天,我们还特别认真的数了一下我两边的排骨。
神迹出现了!
我右边有12根, 左边却是11根。
蓝桉说:“你一定是神的孩子。”
我说:“可我是女的。”
蓝桉说:“一定是你出生前,基因突变了。”
看看什么叫差距,他还没上学就懂得用“基因突变”这个词了。而我却傻傻地追问说:“什么变?你是说我本来是应该长你……那个的,却突然变没了吗?”
蓝桉拧了拧眉说:“嗯……呃……差不多吧。”
“那我不成人妖了。”
“什么人妖啊。”他捏着我肚皮上的肉肉说:“这明显是猪腰嘛!”
“你找打啊。妈,蓝小球掐我!”
“女生真差劲,就会告状。”
“妈,他还骂我!”
……
响着风铃声的电话,挂断了。淡淡地睡意,缠上我的眼睛。
我躺在铺满月光的床上,仿佛躺进一片记忆的湖水。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晴朗透蓝的天空下,两个疯跑的小孩,一个是蓝小球,一个是酥心糖。
后来,不知怎么,蓝小球就不见了,酥心糖一边跑,一边哭着。
世界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吞匿了所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