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且归去!——洪深自杀事件(1)

1941年的山城重庆,步入了抗日战争的第四个年头。

2月5日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一丝幽暗的光线射入了重庆郊外歌乐山赖家桥剧作家洪深的寓所里,洪深的女儿洪铃慢慢醒来。从头天夜里开始,这个七岁的小姑娘就觉得身体很不舒服,肚子一阵阵的痛,还感到异常的口渴。她想让睡在隔壁的母亲给她倒一杯水,可是她连叫了几声母亲,都无人应答,一种不祥的寂静笼罩着整间房子。

看着窗外的天空已渐露曙色,洪铃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朝父母床边走去。这时她突然发现母亲的嘴边一片猩红,父亲嘴边也流着白沫。他们的眼睛紧紧闭着,身体冰冷冰冷的……

惊恐万分的洪铃赶紧拨通了邻居郭沫若家的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郭沫若带着医生赶到洪深家中。没多久,医生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洪深夫妇两人分别是奎宁和红汞水中毒,这是一起自杀事件。女儿洪铃也服下了毒药,但剂量较小,所以还有清醒的意识,因此才挽救了父母的生命。

郭沫若打量着这个四壁空空的房间,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封信,这是洪深留下的遗书,上面只写着简短的23个字:“一切都无办法,政治、事业、家庭、经济,如此艰难,不如且归去。”

洪深夫妇自杀,起因在于对时局和个人的绝望生活。

皖南事变后,以文艺形式进行抗敌宣传的政治部三厅,由于它的成员大多为共产党领导下的进步人士,因此被蒋介石取消。在三厅主管戏剧的洪深一时对于中国未来的政治前途深感忧虑。

而抗日战争进入第四年后,大后方的物价涨幅明显超过了法币发行量增加的幅度。1940年12月法币发行指数为560%,物价指数则上升到了1276%,国民党政府通过增加法币的发行量来弥补巨额的财政赤字,造成国统区物价飞涨,法币迅速贬值。一个大学教授的月薪实际购买力在1941年降到了战前的十二分之一。

那些有固定工作且名气很大的明星演员们生活也非常拮据。据当年重庆《商务报》披露,著名影星如舒绣文、白杨、张瑞芳等,她们每月工资在300元左右,这些钱在当时通货膨胀的条件下只能买到半担大米。

在晚上的演出结束后,他们又累又饿,却连一顿夜宵也吃不上,只能买到一碗炒米糖开水喝。在这样艰苦卓绝的条件下工作,好多人患上了严重的肠胃病。一些著名戏剧工作者像沈西苓、贺孟斧、江村、施超等,最后都因贫病交加死于重庆和成都。

“为了明日的中国,他们咬紧牙根奋斗,为了明日的面包,他们咬紧牙根挣扎。”这就是当年的剧人们在战争年代真实生活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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