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无力垂杨柳——李叔同与《茶花女》(3)

后来,这个情况就发生了改变。江淮洪水频发,上野美术学院的学生们一起商量着捐款的办法。有人提出可以让平日醉心于文艺的春柳社成员们在附近的一家小剧院进行一场新派剧的演出,演出就以为国内赈灾的名义进行,一定会让在日本的所有华人慷慨解囊。这个提议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但是,演出该选用哪个剧本呢?因为在当时的舞台上,欧洲名剧盛行,如莎士比亚、萧伯纳、易卜生的作品已经被搬演了无数回,创作团体都是新派剧中最有名望的演员和导演,如果春柳社再演出这些作品,一定会显得稚嫩。

后来春柳社的李叔同提议选择法国小仲马的《茶花女》。《茶花女》讲述的是法国巴黎一个名叫玛格丽特的社交名妓和一个叫阿尔芒的男青年之间的爱情故事。因为世俗的偏见,这对有情人最终未能成为眷属,最后玛格丽特也因为肺病离开了人世。

李叔同为什么要在诸多的西方名剧中选择这个剧本呢?一种说法是李叔同和曾孝谷同为西洋画专科的学生,系里教授美术的老师大多数是法国人,所以李叔同他们接触的法国作品比较多,故而最终选定了小仲马的这部作品。再加之中国的翻译家林纾先生曾将《茶花女》翻译成了中文,是一部中国人较为熟悉的作品。

然而,在民间却还流传着另一种更为悲情的说法:李叔同看过《茶花女》后,不仅被小仲马笔下妓女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悲剧命运深深打动,也因它勾起了他对少年时期在天津与茶园女伶的一段前尘往事的回忆。

李叔同出身天津盐商家庭,家境富足,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传统教育。幼年的李叔同很喜欢去茶园听京戏,当时天津有个著名女优伶叫杨翠喜。杨翠喜歌喉婉转,是当红的女青衣,再加上她生得丰容盛鬓,圆姿如月,有风华绝代的倾城之姿,在天津戏园广受追捧。李叔同在13岁那年听过杨翠喜的一次戏,此后每天晚上都会到戏园为杨翠喜捧场,散戏后更是提着灯笼陪着杨翠喜回家。一路上他不只与杨翠喜说戏谈曲,还讨论扮戏的身段和唱腔。对杨翠喜而言,李叔同是她亦师亦友的至交,而李叔同却将杨翠喜视为红颜知己,暗怀着“缔结鸳盟,共度一生”的情愫。后来,他因有事离开天津去上海,给杨翠喜寄来一首《菩萨蛮》,表达相思之情:

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额发翠云铺,眉弯淡欲无。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但风流才子的一往情深,换来的却只是失望的悲凉。当李叔同由上海回到天津以后,茶园依旧,女伶却已换作他人。之后,李叔同才闻听袁世凯为了讨好庆亲王的儿子载振,指使亲信段芝贵花巨资将杨翠喜买下,献给载振贝勒当外室去了。献美的结果是段芝贵连升三级,被调任为黑龙江巡抚。袁世凯巴结上了庆亲王,迅速成为权倾朝野的重臣。

李叔同闻听此讯,其绝望、沮丧的心情可想而知。伤心之余,又写下一阕词:

晚风无力垂杨嫩,目光忘却游丝绿;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沾。

后来,母亲为了拴住李叔同那颗不肯安分的心,给他安排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对方是天津卫的一个俞氏茶商的女儿。李叔同与这位俞小姐素未谋面,也毫不了解她的脾气秉性。他恳切地向母亲请求,给自己选择婚姻的自由,但在那个听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里,李叔同的恳求并没得到母亲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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