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忍不住了,义愤填膺地插嘴问:“根据法律规定,在同一家医院因为同样症状死亡五人以上的,就应该立即上报并立即封锁医院,他们怎么在死了八个孩子后,还不采取措施,还在开门营业?”大姐用唾弃的口吻说:“利欲熏心了呗!”我关心文白和张欣的安危,便用催促的口吻问:“他们到底把文白和张欣怎么了?”大姐长叹一声说:“后来那些死婴父母抱成团到市里上访,结果都被带走了。大约过了一个多星期,文白和张欣被放了出来,我和老公总算松了口气,原来他们是被逼着写了封嘴保证书后才被放出来的。当然这是他俩的缓兵之计,他俩是想出来后进京上访。我老公毕竟是警察,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说文白和张欣很可能被监控了,劝他俩别轻举妄动,他打探一番再说,果然他在市公安局的朋友告诉他,文白和张欣的电话、电脑都被监控了,连这两口子的每日行踪都有人监控,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乃至当天穿了什么衣服都记录在案。”大姐这番话听得我后脖颈子直冒凉风,就感觉灿若忍受的地狱之火正在煎熬我的心,耳朵里充斥着逍遥国奸后则姬的狞笑,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些在天空中锐啸着的恶禽,心里着实为文白和张欣今后的命运捏着一把汗。以文白和张欣的性格,他们是一定要进京的,然而他们走得了吗?如果走成了,路上会不会像灵风和桃落一样在寻找世外桃源的路上遭遇种种生死磨难?最可怕的是灵风和桃落寻找的世外桃源是黑魔的魔窟,那文白和张欣进京后真的就能讨回公道吗?这些问题扰得我五味杂陈,我很想往好的方向想,但我做不到,因为文白和张欣以及那二十多个失去孩子的父母们的遭遇让我对现实不敢寄予厚望,我觉得以文白和张欣的聪明,他们不会想不到这些问题,何况他们是经受过心灵苦难的人,那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应该让他们对现实看得更清楚,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他们的行为,与灵风和桃落必须寻找世外桃源一样,那就是两个字:责任。是“责任”二字提醒我,文白和张欣不仅仅是痛失爱子的父母,他们更是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一个是作家,一个是记者,如果他们不行动,他们的良知会与他们过不去,他们的灵魂会搅得他们一刻也别想得到安宁,然而那些戴着乌纱帽行平庸之恶的人,以及那些拜金的“白衣天使”们,何尝不是知识分子呢?可是他们都被黑魔施了魔咒,心智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这样的知识分子正在变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道、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正是不屑与这些人为伍,顾文白才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官场,并且勇敢地拿起笔向一切黑暗势力说“不”!我终于明白了他常说“文学是火”的真正内涵,只有火才能烧尽黑暗。这么一想,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俩是怎么突破了重围,前往北京的。看大姐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和她老公的善良着实让我感动,我动情地问:“大姐,他们是怎么脱离魔爪的?”
油画一∶黑屋(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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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