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城镇到蒲昌海,足足有三百余里。幻真他们走得极快,日夜兼程地行进,但抵达蒲昌海南岸时仍然是第二天的黄昏了。离开石城镇向东北行进,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可是到了这里,吹来的风里隐隐却有点湿咸的气息。
蒲昌海就在前方了。幻真想着,左手不自觉地将臂上那串伽楠香念珠退到腕上,慢慢地拨动,嘴里默默地念诵着玄奘大师所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每当他打坐时心血来潮,心神不定的时候,念诵这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便能让心神安定。才念了个开头,却听得前面的罗定风低低呻吟了一声,竟然从骆驼上摔了下来。
罗定风根本记不得来时之路了,幻真是给他下了定神咒,让他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便能循来路回去。罗定风骑的骆驼极为驯顺,见主人摔了下来,当即立定。骆驼多是串成一串,第一匹停了,后面几匹也相继停了下来。幻真不等自己的骆驼停稳,轻轻拍了拍骆驼头顶,人在骆驼背上一按,身轻似燕,已飘了下来。他一个起落便到了罗定风身边,扶起他道:“罗押衙,你怎么样了?”
罗定风一张脸白得有如死灰,双眼紧闭,喃喃地说着:“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幻真一怔,双手一错,左手掌掩住右手背,两手拇指勾在一处,余四指伸直,结成了金刚炎印,口中喃喃道:“唵吗呢叭咪吽。”
这是六字莲花珠真言。金刚炎印又称火院界印,此印一出,便能以无明火在四方结界,魔障皆不能入。幻真知道罗定风定是到了先前中幻术的所在,以至于受到感应。他以金刚炎印护住罗定风心智,罗定风脸上的痛苦之色这才稍减,但仍是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后面的李思裕见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加了一鞭上前,见罗定风摔在地上,他连忙跳下骆驼过来道:“真大师,怎么了?”
幻真道:“这里快到罗押衙他们先前中伏的所在了,罗押衙所中幻术又已发作。”
这里离蒲昌海已不过一两里路了。远远望去,隐约可以看见蒸腾起来的水汽。李思裕喃喃道:“那该怎么办?”
幻真道:“先去蒲昌海边上再说吧。”
蒲昌海方圆有数百里,是这一带的第二大湖,再往前走,树木也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些草皮。李思裕让一个士兵把罗定风扶到一匹骆驼上,加快速度前行。等他们抵达湖边时,落日已有一半沉下,只有一点余晖映红了西边的天空。
一到湖边,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湖边长了许多芦苇,有一片芦苇却多已折断。在这片芦苇丛中,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首,看身上衣着,大多正是归义军的军服。一见这情景,李思裕倒吸一口凉气,扭头喝道:“你们几个,快四处查看,足迹往哪个方向走了!”
幻真跳下骆驼,走到那片芦苇间。现在正是枯水期,蒲昌海比满水期时要小很多,这片芦苇有不少都已干枯。幻真折下一枝看了看,又走了回来。这时李思裕也跳下骆驼,迎上前道:“真大师,有没有发现公主?”
幻真摇了摇头道:“尸身共有五十三具,但无一女子。”
归义军公主远嫁于阗,当然也有妾媵。听得没有女子,李思裕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他对幻真深信不疑,只要公主未死,有幻真在,定然能安全救回来。他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幻真喃喃道:“不会错了,是龙家九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