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罗定风是归义军押衙,很有可能就是送亲使了。李思裕心一下沉了下去,却见幻真低声道:“罗将军,此番你身负何事?”
罗定风又浑身颤动了一下,这才声音平平地道:“奉曹大人之命,护送小公主至于阗。”
这回李思裕再也忍不住了。他惊叫道:“真大师,他真的是送亲使,这可怎生是好?”
他一叫,罗定风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体颤动得更急,当真体如筛糠,从他额头竟飘出一缕黑气。李思裕心中大奇,幻真的双手却极快地一分,右手拇指和小指相捻,余三指分开,左手在罗定风额头一掠,口中低低道:“唵阿蜜里帝洛叉洛叉摩吽吒。”
这是金刚羯摩真言印。他的左手并没有触到罗定风的皮肤,但那缕黑气却如烈日下的薄冰般刹那间消失,罗定风一下又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李思裕松了口气,真想夸幻真几句,却见幻真脸上一片颓然。他心中一动,道:“怎么了?”
幻真呆了呆,道:“没什么,他中的邪术太重了。”
李思裕道:“那真大师你再让他说下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幻真摇了摇头,道:“他说不出来了。”
李思裕吃了一惊,道:“死了?”伸手一探罗定风鼻息,却觉他呼吸绵长,并无异样,诧道:“他好像没什么不好啊。”
“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幻真吹灭了蜡烛,又道:“将军,我们出去吧,让他多歇息一会儿。”
罗定风身上的伤并不重,但他身中邪术,这才如此筋疲力尽。幻真以甘露军吒利真言唤回他的神智,但罗定风身上所中邪术甚强,李思裕突然一叫,幻真心神略略一分,邪术竟然攻破了甘露军吒利印反噬过来。虽然幻真及时以金刚羯摩真言压下去,但罗定风身遭两下真言,就算用浮梦术也没办法再让他吐实了。幻真生怕李思裕自责,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心中却不免有些失望。
走出了这屋子,李思裕更是忧心忡忡,小声道:“真大师,难道没别的办法了?”
幻真道:“此人身上所中,乃是极强的幻术,他能撑到这里已是奇迹了。”他皱了皱眉,又低低道:“只是小僧有点想不通,他怎么会从北边过来的?”
沙州在石城镇的东北边。沿着阿尔金山脉过来,沿途会好走得多,如果往北边走,路途要难行许多。这罗定风身为归义军押衙,又承负如此重要的职责,岂有不知的?说他们会走差了路,实在有些难以置信。李思裕也想不明白,道:“真大师,我们该怎么办?”
幻真的手拨着腕上那串念珠,喃喃道:“公主只怕是出事了。只是……”
他说了半句,却没再说下去,只是道:“将军,先去用饭吧。”幻真茹素,也不饮酒,李思裕却是酒肉不断的。他点点头道:“真大师有劳了。”转身带着那些士兵一块儿去吃午饭。幻真取出一块干饼,撕开了独自坐在院中就着饮水啃着。这干饼因为便于携带,是于阗国上下的主食,加的油多的话,汤水中一涮便如新出炉的一样。幻真吃的这干饼却几乎只是点面粉和盐,只是他却没半点难以下咽的感觉,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