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固定的“班底”,那么,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省力不少。譬如蚁社的“班底”就很大;所以办事情总不会失败。其实做“班底”也并不难,只消稍微丢掉些车钱,费掉几个钟头的时光就行。我希望蚁社的“班底”,将来变成一切文化工作的“班底”,就是说,旁的同样性质的团体要是有什么举动的,诸位最好也去撑撑场面。主事的人受到了精神上的鼓励,外人也感觉到热闹有趣,无意中你们便是最有力的提倡者了。
“文化的班底”还可以培养。外国的交际社会,便是一种培养“文化的班底”的场所。他们不像我们的交际社会一样;旧式的只懂吃吃酒席,打打麻雀;新式的只懂跳跳舞,谈谈爱情。他们极注重谈话。谈话一定要有题材,而且要新奇;于是他们便可以利用一本新出版的书、一出新上演的戏、一个新开的展览会,来互相讨论、叙述与批评。那时候,你要加入这个交际社会,你便非得也随时留心新的书、新的戏、新的画不可。自然而然新书便有人买了;新戏便有人看了;展览会便也有人参观了。“文化的班底”越扩越大,文化便这般地一天天进步了。
我是一个对一切艺术都感到兴趣的人,又是最喜欢赶热闹。七年前无日不怂恿着会著作的朋友写文章,会画画的朋友开展览会,结果是什么都失败了。从那时起,就想到了要去组织这个“文化的班底”。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当然不能顾全各方面;自己又是喜欢写文章的,所以便从出版方面进行。第一便是要设法去养成一般人的读书习惯;要引起他们的兴趣,于是从通俗刊物着手,办画报,办幽默刊物,办一般问题的杂志;五年来总算合计起来已有近十万的读者。这近十万的读者,无疑地是一个极大的“文化的班底”了。我希望他们把看杂志当作娱乐以外,再能进一步去探求更深的修养,那么我初步的计划便成功了。
诸位大概已听得过“万国艺术剧院”那个组织吧?这是中西人士合作的一个文化团体。最近公演熊式一先生英译的“红鬃烈马”。第一晚在卡尔登,门前的汽车据说有六七百挂。这戏本的对白是完全用英文的,可是观众这样多。原来这便是“文化的班底”的作用了。这一晚的观众,大半是上海新式交际社会的人物。原来这出戏,无疑地,是要当作下一次谈话的资料的。要是到那时答不上话来,就会丢脸。要顾全自己在交际场中的地位,这两三个钟头,和四块大洋,便非花不可了。所以“王宝钏”在戏剧上的成功,我们不敢说;它在文化上的成功,我们是不得不承认的。也许这竟是我们的文艺复兴的先兆,也说不定。
但是万国艺术剧院是一个中西合璧的组织,里面的中国人一部分是受到了西洋文明的影响的。这次的成功,不能算是纯粹中国人的成功。蚁社有的是纯粹的中国的“文化的班底”,希望诸位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力量才是。
(选自1935年《人言周刊》第2卷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