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惊五胜埋骨香(5)

锦段见郑太后语气稍缓,便压下畏惧之情,膝行两步,跪伏在郑太后脚下,哭道:“奴婢知错了,日后奴婢再也不敢仰仗太后的宠爱任性妄为,还请太后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郑太后冷眼看着脚下跪着的锦段,双眼微眯,浑浊的眼眸变得清明而又锐利,犹似寒芒森森的三尺青锋出鞘。锦段只埋头痛哭,不敢抬头。郑太后看了她许久,才慢慢地放松神色,示意素红将锦段扶起来,缓声道:“你不要怪我对你严苛,我也只是爱之深责之切。此事又事关太子声誉,我是断断不许你胡来的。你可明白?”

锦段忙道:“奴婢明白,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郑太后笑了笑,叫锦段起身,端了茶刚要喝,素青却突然进了暖阁,道:“皇后娘娘来了。”

郑太后刚刚缓下来的目光骤然如剑一般刺向锦段,眼神森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刚刚放晴的冬日,忽地又平地北风起,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意。

锦段心下一紧,恐惧之情油然而生。

郑太后再次换了神色,淡淡地说:“叫她进来吧。”

木皇后的穿着一向素淡,更不喜欢佩戴过多绚丽的饰物,亦不爱涂脂敷粉,纵使年近四十,眼角已出现细纹,也不见她敷粉遮掩分毫,仍旧是数年不改的寡淡。此刻她进了暖阁,依礼向郑太后问安后,便坐在了一旁,清冷的眼睛望了此时站在郑太后身旁的锦段一眼,眼神微微一闪,似是含了些微妙又复杂的感情。

郑太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皇后身子不好,又素来不爱出宫,今日来可是有事?”

木皇后收回看向锦段的目光,低眉清冷地道:“臣妾是来告诉太后一声,太后当年赏的那个夷光的养女,我已经给了太子。”看似服软的话,由木皇后说出来,却仍旧是多年如一日的清冷高傲。

郑太后低下眉眼,斜斜地倚在软枕上,懒懒地道:“那个孩子你不是早两天便送去给太子了吗?我是知道的,怎么这会儿才又来说?”

木皇后又看了锦段一眼,不疾不徐地道:“近来宫中的谣传,我也有所耳闻,锦段是夷光养出来的,我不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说着,她冷冷一笑,“不过是听闻我性子乖舛,怕她妹妹受委屈罢了!我已近不惑,又何必再与一个孩子为难。罢了,由她去吧!”

闻言,郑太后似笑非笑地看向锦段,貌似神色平和地道:“若我记得没错,当初皇后可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怎么今日倒是替她说话了?”

木皇后神色恍惚了一下,答非所问:“不过是想到了……心有所感罢了。夷光养了两个女儿,是比我有福气的。”语气虽清冷不减,却隐含着一种福薄命舛的自伤。

锦段冷眼看着木皇后恍惚的神色,心下称奇:这还是她认识的木皇后吗?

郑太后神情温和,眉目间似是带了些悲悯,那唇边的浅笑却犹似蒙了一层薄雾,叫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真意。她道:“既然皇后都说了,不与这孩子为难,锦段既得皇后怜爱,我又怎会怪罪于她。皇后放心吧。”

木皇后淡淡地道:“我倒并非怜爱于她,不过是可怜夷光的一番孝心罢了。”

郑太后斜斜闲坐,低眉,面上阴阴欲雪,似笑非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我也在等着看她究竟是橘,还是枳。”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锦段在这宫中侍奉多年,不过仍是不可尽信、随时可弃的一颗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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