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头鬼混(1)

我是在东京北边一个属于工人、工匠、木匠的区域里长大的。在足立区的千住,更确切来说是梅田。那是非常贫穷的住宅区,可以拿最黑暗时期的纽约莱姆区来比喻。1945年的梅田,有些地方还是一堆铁皮屋,比《血与骨》这部电影里大阪郊区那种不卫生的破房子还要糟。当时的生活条件很惨,而我的童年呢,就说……很艰苦吧。进入中学以前,我都不明白这一区的状况究竟有多糟,直到稍后才注意到这件事。以前我甚至为自己住过这里而觉得羞耻。

将近10、11岁的时候,我在街头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梦想着搭电车,喜欢玩陀螺、放风筝,跟朋友一起打棒球。这一带的街坊邻居就像一家人似的,经常互相帮助。

我记得,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在屋子前后小不拉叽的院子里种菜。母亲们会在河边洗衣服,有时候隔着几米就有人在河里洗澡。男男女女会花不少时间在钱汤里闲聊,那是大家齐聚一堂、碰面的地方。晚上稍晚一点,男人则会在当地的酒吧里碰头。

在街头,我还发现了“香具师”和“的屋”的神奇把戏。

在日本历史中,“香具师”是传统药品的流动商贩,贩卖各式各样以草药为主的药粉,往往是些没啥疗效的万灵丹。“的屋”则是与市集相关的摊贩。

这些是有点蹩脚、带有帮派色彩的人,名符其实的江湖郎中,在街头耍把戏赚钱。他们令我深深着迷,虽然满嘴不可信的花言巧语,但我很欣赏他们的胆识。就这样,我在街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且乐在其中,看那些让自己陷入他们的把戏、受骗上当的人,眼睁睁地被人把钱就这么赚走。这票人的机灵尤其令我大开眼界,还有他们蒙骗人的技巧。我一直很清楚那些江湖郎中不是老实人,但这不重要,他们还是让我惊奇连连。有些人就是有办法,靠着剥削地方上的人和好奇的路人,让自己的口袋赚进不少钱。

我也喜欢看拳击、相扑和职业摔跤。在当时,真的没有什么适合小孩子的其他消遣。除了竞赛本身,我也很喜欢场中那种激昂的气氛和观众,以及整体的紧张情绪。看着人与人互相打斗,这当中有种悲哀且残忍的味道。在那个年代,参与格斗的大部分是饿肚子的穷人。今天的状况就跟这无关了,主要动力来自对运动的热情。后来,我加入了拳击社。我让别人以为自己很强,以免被人扁,因为在中学时,我有过现在大家称之为“霸凌”的经验。别人经常嘲笑我,比如叫我“油漆工的小孩”,让我很难过。那些中学生嘲笑我出生的环境、我父母的穷困,以及我父亲的职业。他是建筑工程的油漆工兼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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