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曾国藩的“窘”生活(3)

从曾国藩这个个例看,清代的“低薪制”表面上为国家节省了财政开支,其实惩罚的是奉公守法的清廉之员,方便的是贪墨之徒。俸薄如此,“不取之百姓,势必饥寒”。国家不得不对官员们的“灰色收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此使得官员贪污舞弊成为半公开的必然。

因为穷,许多京官千方百计地开辟财源,他们一般是替外官跑关系,找门路,落点手续费和跑腿钱。许多人因此生活得也不错。比如另一位京官李慈铭,虽然级别和曾国藩差不多,但是他的生活可比曾国藩滋润多了。他娶了三个妾,还成天沉溺于“酒食征逐”,“游逛郊外名寺,笺召歌郎行乐”,冶游宴饮听戏每年都要花掉大笔银子。他的钱从哪儿来呢?原来他特别善于和地方官交际,替地方官在北京办了不少事,获得了大笔报酬。

那么,曾国藩有没有像李慈铭那样获得过灰色收入呢?曾国藩没有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因为他已经发誓要“做圣人”,金钱观有了重大变化。

道光二十九年三月二十一日,曾国藩在写给弟弟们的家信中说:

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

三十岁这年是曾国藩人生中的一个分水岭。这一年,曾国藩立下了“学做圣人”之志,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自我砥砺。

在有关曾国藩的数据文件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一笔营求私利的记载,但困窘的生活确实使道学家曾国藩在京官生涯中不断为利心所扰,并导致不断的自我批评。

道光二十二年二月初十,他的一段日记十分典型:

座间,闻人得别敬,心为之动。昨夜梦人得利,甚觉艳羡。醒后痛自惩责。谓好利之心形诸梦寐,何以卑鄙若此,真可谓下流矣!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九日,曾国藩在日记中说:

两日应酬,分资较周到。盖余将为祖父庆寿筵,已有中府外厩之意,污鄙一至于此!此贾竖器量也。不速变化,何以为人!

立志成为圣人的曾国藩,却心心念念想着借祖父的生日多收点份子钱。并且因为即将到来的祖父生日宴会,未雨绸缪地加大了社交力度。这其实不能说明他本性如何贪婪,只能说明清财政制度是何等扭曲,一个遵纪守法的官员要面临何等巨大的经济压力。

难道曾国藩的京官生活就永远这么清贫吗?也不是。道光二十四年,曾国藩曾经发过一笔横财。

因为皇帝们也知道京官很穷,所以偶尔给他们提供点改善生活的机会,什么机会?就是派往各地,做乡试的主考官,到各地选取举人。乡试结束时,地方官场要送给主考官员一笔“辛苦费”,往往高达数千两。这笔收入,会使一个穷困的翰林一夜“暴富”。所以大家都拼命想得到这个差事。因为想当主考的人太多,所以后来朝廷就通过考试来选拔。谁考试成绩出众,谁就去外地当主考。

道光二十三年,朝廷举行了一次“考试”。身为翰林院侍讲的曾国藩对这次考试期望极大,他在家信中说:

男因身子不甚壮健,恐今掉得差劳苦,故现服补药,预为调养,已作丸药二单。考差尚无信,大约在五月初旬。

为了这次能考上主考,他甚至预先服起了补药,补补自己的身子。

也许是曾国藩的虔诚感动了上天,他红运当头,从大批京官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四川乡试正考官的派遣。此时正是他经济极度紧张的时候,所以真是久旱逢甘雨。

曾国藩大喜过望。他出京西行,一路心情愉快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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