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他们
因为他们就像我故乡窗外的那些树一样
虽然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着
却总是带给我亲切的怀想
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
我已经记不清那天去格里格海的人数了,也许是八九人,也许是五六人,就像我记不清我故乡窗外的那些树一样。在阳光灿烂的时候,我能查出二三十棵的树,而在月色温柔的夏夜,这些树中的绝大部分竟奇迹般地消失了。能够看到的树,也都隐隐约约的,忽东忽西,时有时无。
我们一行人是乘坐一辆中巴车离开旅馆的,那旅馆叫什么名字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对面的建筑很有特点,通体的灰色,每个窗口都有云纹形态的石膏雕花,屋顶呈伞形,左右对称雕着两匹扬蹄奔腾的马,上插一面挪威国旗,让人觉得这马在为国家而战。
中巴车穿过卑尔根的老城区,方形石子路湿漉漉的。这座城市的雨就像半空中盘桓的鸽子一样,在你漫不经心的时候,就突然淋湿了你的眼。云彩也是乌云白云皆有,这块云彩在下雨,那块云却晴朗地飞舞,阴阴晴晴,亦歌亦哭,风云难测。街上的古建筑因了这变幻不定的雨,常常是西墙湿着,而东墙的屋顶却干爽如秋叶。
天地间突然亮堂了。这亮堂不是因为晴朗,而是由于出了城的缘故。虽然卑尔根鲜见高层建筑,阳光不至于被阻挡住,但城中心的建筑多以苍灰色为基调,它有意无意地削弱了一些阳光。而且城区的路不宽,两侧的建筑相距太近,因而撒在路面的阳光给人一种旧得发灰的印象。但那是一种妥帖的、温暖的,甚至是亲切的陈旧感。让人觉得你轻轻地揭一下地面,就会掀起一块薄薄的散发着干草气息的阳光,它像泛黄的老照片一样勾起人无穷无尽的往事。
我们要去参观挪威著名音乐家格里格的故居。他的故居在卑尔根郊外的山上,面临大海。当房屋越来越显得零星的时候,树木多了起来。也许是近黄昏的缘故,树木对阳光有一种依依不舍之感,因而那绿色看上去湿漉漉的,仿佛是在落泪。
中巴车向山上驶去。路曲曲弯弯的,车身扭来扭去。窗外的风景本来是寂静的,现在看来却跳来跳去的,好像远古时代的恐龙要从土里冒出来了,将这些树木拱得摇摇晃晃的。我在颠簸中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恍若又回到了漠那小镇的木屋,听到了那木屋在深夜时所发出的奇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