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诿的天命(4)

关于如何建立完备的体制藩篱,增加腐败行为的成本代价,制备可能出现的腐败行为,让人们不敢越雷池一步,改变目前防不胜防、打不尽打的状况,已经有十分热烈的谈论,也有了很多高妙的议案。只要历史机遇与决心还在,问题的解决应当不成问题。我更为关切的是,这种现象所透露出来的时代精神的大面积腐败,以及人性向卑污沼泽之地逶迤下行的势头,何时才能够挽回。人如何从这种辱没生命、自我埋汰的末日状态之中走出来,活得更有出息,更有尊严,更有品质,更加美好,不再像古希腊人嘲笑的那样在污泥浊水中洗澡偷乐。让我们更加热爱与尊重人类,让我们能够由衷地为生命高唱一曲赞歌,并为自己生身为人深感自豪。

于是,将已经熟视无睹的日常生命,当作一个什么事物来领受与安放,便成了这个时代正面遭遇的课题。要么将妖魔囚禁于心灵的地狱,在缭乱的阳光下装一个圣人与天使;要么让它狂舞于社会的广场,在滚滚尘埃中当一个货真价实的小人与孬种,除此之外,人性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性?要么在穷困潦倒时为物质的力量所玩耍,备受奴役与压迫;要么当了土豪之后尽情地玩物,粗鄙地出一口浓浓的邪气,除此之外人生就没有另外的出路?在财产与身体的支配权之外,生命还有没有更加贵重的利益?除了新陈代谢的霉菌和弗洛伊德的力比多,人性还有更加深邃的内涵?过分世俗化的流行意识形态,是否已经局限了人性开展的高度?福山在二十多年前就草草宣布历史终结,现在是否也可以就此宣布人的终结?等等,这些都成了问题,这些问题似乎早就有答案,只是任何答案都不被信受而已,即便不假思索的囫囵信受也于人无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就已经失去了对待生命与事物的诚敬心态,以致任何郑重的提问都成了一种冒傻气的事情: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一套?似乎这类问题要么已经解决,要么永远也不可能有答案。说它已经解决,是指它的答案具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自明性,在潜意识里我们早已断定,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我们没有任何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是他人的问题,社会的问题。于是,人如何接受与承担自身天命的课题以推诿的方式搁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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