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余启福如约去了林瓜四的住地。这贼子见他带来的烟土,又是来自印度的名牌,乐得嘴都合不拢。两人躺在卧榻上,就着烟灯,吞云吐雾,很快进入虚无缥缈的境界。李炎山和李耀汉等人装扮成葡警,用大檐帽遮住脸面,粘上络腮胡子,还不时咕噜出几句葡语,连林瓜四布置的暗哨也被骗过,以为真是葡国“老更”例行巡街。李炎山悄悄带人将林贼的住地包围起来,李耀汉负责进屋拿人。这个读书人在罗浮山练过武术,瞅准屋前一棵大树,纵身一跃,缘树上楼。他在烟雾缭绕中认出林贼,猛扑过去,将其摁住。林瓜四猛吃一惊,待要拔枪还击,两只胳膊已被牢牢锁住,只好束手就擒。他的余党发觉,抢上前来营救,李炎山掏枪撂倒跑在前边的几个家伙,其余喽啰都被吓了回去。
抓捕小组松了一口气,以为总算可以顺利交差了。天明之后,将林瓜四五花大绑,押着登上自家停靠在附近的船只。不想,载着葡萄牙“老更”的几艘警务船,围住他们船只,不许带走林瓜四。李炎山拿出澳门警方开出的逮捕证,摆事实讲道理:“我们手续齐全,合法抓捕悍匪,你们不得无理阻拦!”一个警察头目出面说话,叽里哇啦一通乱嚷,还是那个何瑞年出面翻译,按国际通行惯例,此人应由澳门葡方审讯清楚,而后才能引渡去香山。这家伙在葡警面前点头哈腰,在李炎山等人面前却趾高气扬,用了嘲弄的口气:“你们怎么不懂规矩,来到葡萄牙的地盘上,抓了人就想开溜,有违国际公约。”李炎山愤怒道:“葡萄牙警察与作恶多端的匪首狗扯连环,包庇纵容,这是哪家的法律?”
但此时的澳门,不是中国人讲理的地方。双方相持许久,李准亲赴澳门总督府办交涉,葡人依旧油盐不进。他们振振有词,按照国际惯例,林瓜四必须留在澳门,走完法律程序。有位葡国官员向他宣布:“葡萄牙是法治社会,此案只有经过法庭调查和辩论,由陪审团判定涉案人确实有罪,方能做出将其引渡至香山的决定。”另一位葡国官员跟着说:“按我们的司法程序,你们控辩双方都得赶紧聘请律师,准备好法律文书,到时候法庭上见分晓。”还有一个葡警站出来说:“林瓜四尚欠葡京赌场30万两银子,你们把他抓走了,我们找谁追讨这笔赌债?”
李准“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匆匆返回香山,商量如何走法律程序。此时的中国,虽然包揽官司的师爷、讼棍遍布城乡,唯独缺少会打国际官司的律师。王雪岑以往涉猎过一些欧美国家的法律书籍,只好勉为其难,担负起在澳门与林瓜四对簿公堂的重任。他一头扎进葡国的法律条文,整理法律文书,不禁感慨道:“中国这是怎么啦?在自家的土地上审贼,却要按葡国法律办事。”李准由李炎山引领,赶赴香山远近地方寻找人证物证。两人为此废寝忘食,经常通宵达旦,忙了数月之久。
眼看就要开庭了,澳门忽然传来消息,林瓜四越狱潜逃,葡警满城追捕,踪影全无。随即还传来一个惊人消息,协助捉拿林贼的余启福惨遭杀害,横尸澳门街头。王雪岑愤怒道:“这都怪中国人太善良,常以君子之心去度小人之腹,没考虑澳门葡人的老祖宗即是海盗,外国盗必然包庇中国盗。”李炎山也愤愤不平:“可恨他们包庇纵容悍匪,还用‘法律’‘程序’蒙我们,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李准近年为剿灭这股悍匪疲于奔命,劳苦不堪言状,此时又气又急,大叫一声,从嘴里喷出一股鲜血,将身边的人都吓坏了。李炎山赶紧请来县城有名的郎中,一番望闻问切,乃急火攻心所致,嘱其服药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