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伍迪·艾伦

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美国人。他们狂妄自大、浅薄无知,并且自我感觉良好,就像一群没有进化完全的狒狒。美国能够吸引我的只有三样东西:美国的政治体系、芝加哥公牛队和美国式的幽默。

美国人很懂得幽默,但是这种幽默是建立在他们开放、自由、民主的社会环境之上的。要是离开了这种环境,比如把一个美国佬扔在中国,他的幽默很快就会被沉默代替。等他再回到美国的时候,他就可以应聘去做德州电锯杀人狂了。

美国人的幽默感就和他们的文化一样直来直去毫不掩饰,不同于英国幽默的刻板隐晦,美式幽默的表达就是活灵活现的比喻再加上尖酸刻薄的讽刺,并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出来。在这方面,没有谁比伍迪·艾伦做得更好。

这个戴着黑框眼镜总在絮絮叨叨的家伙就是美国的马三立。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伍迪·艾伦活在一种巨大的矛盾和悖论之中。一方面,他恶毒地往中产阶级、政客、文化精英,往奥斯卡评委的头上扣屎盆子,用花样百出的俏皮话狠狠地嘲笑他们。另一方面,他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他所嘲讽的那种人——不切实际、满腹牢骚、敏感并且自恋,就如同他在《性爱宝典》中扮演的那个精子。当他的兄弟都在争先恐后往外钻的时候,他却担心自己被同性恋葬送了前程,或者被某个自慰的家伙喷到天花板上。他愁眉苦脸,还吹起了忧伤的口琴——谁又能肯定这个滑稽的形象不是他自身的写照呢?

我最喜欢伍迪·艾伦的地方是他不时的自嘲。他曾说:“我只是一个俗人,比起谈论艺术或者电影,我更喜欢喝着啤酒吃着肉丸看棒球赛。”可是老头越是想撕掉自己身上知识分子和电影大师的标签,世界人民就越喜欢他。不仅美国人把他当心肝宝贝,就是眼高于顶的法国人也不停地向他抛媚眼,《电影手册》的主编们更是像被他摸到了G点,语无伦次地称他为“伍迪·艾伦大师”。对这些夸张的赞美,伍迪·艾伦根本不在乎,他依旧在曼哈顿的爵士俱乐部吹他的黑管,丝毫不理会台下闻名而来的游客。

我一直在试图模仿伍迪·艾伦,哪怕仅仅是从说话的语气上。我希望自己能像这个老头一样:既能面不改色跟自己的养女结婚,又能一本正经地谈论社会;既尖酸刻薄,又含情脉脉;像流氓一样君子,又像君子一样流氓;用幽默感表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爱或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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