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变和母亲的离开让宫屿受到了巨大冲击。
这段时间,除了夏医生来看过他之外,没有人向他伸出援手。唯独那个被他曾弃之如敝屣的少女站在他身边,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说:“跟我走。”
而彼时的宫屿比最初生病时更敏感易怒,他红着眼朝她吼:“跟你走?走去哪儿?你自己走吧,我不用你管。”
可她一直是那样固执的人,固执地站在他身边,说:“你妈在我无助的时候收留过我,我也不会放任失去亲人的你不管的。”
之后,宫屿才知道她本是个孤儿,跟着叔父叔母,后来叔母病故,叔父远赴新加坡工作,很多年没有回来,便空余一个房子。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两居室,桌椅破旧,家具寥寥无几,卧室的门坏了就用一块破旧的布帘子隔着,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小小的彩电。
他初次踏进她家时,迈了脚又想退出,根本就掩饰不了嫌弃:“这,能住人吗?”
她推开主卧没坏的门:“以后你就住这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不会很脏。”
他阴阳怪气:“商陆,现在你同情我是吧?生活在这种地狱一样地方的人,凭什么同情我?”
商陆愣了一下,慢慢地说:“因为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从一个地狱踏入另一个地狱,也不是家住地狱的人路过天堂后回到地狱,而是从天堂跌入地狱。”
他一时语塞。
这一年他19岁,她18岁,均已成年。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比跌入地狱更可怕的是爱上一个人,无法给她天堂。
宫屿的病一直靠断断续续地吃药稳定病情,没有办法完全根治。家变以后,商陆仍旧保持着为他熬药、送药、目送他服药的习惯。
这厮又开始不领情,摔碗、发脾气、找理由。周而复始。
有一次,夏医生来看他,问他未来有什么打算,他才发现自己除了会击剑,一无所长,就像一个废人。
但他仍旧挑着眉,说:“我要重新回到赛场。”
夏医生说:“宫屿,你的病不适合重新回去。”
宫屿一直不喜欢夏医生,只觉得他年纪也没有比自己长几岁,却偏生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老练又世故。但说到底是他的医生,但当他发现夏医生的帽子忘了带走时,还是拣起来帮他送了过去,就因为这样他听到了同样送夏医生下楼的商陆和他的谈话。
夏医生说:“商陆,也只有你受得了宫屿那小子。”
“夏医生,你别这么说。”她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麻烦你帮忙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夏医生顿了一下,如果这个时候宫屿站在他面前,一定能看到他眼里的忧愁和疼惜,他说:“这句话我本不该说,但是商陆,你上次的话让我很震惊,也有些心疼。我真的不希望……”
“不用担心,我已经成年了,我有分寸的。”商陆对她笑了笑,也打断了他的话。
夏医生叹了口气:“如果我是宫屿,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累赘。”
“你答应我不告诉宫屿的。”商陆口吻严肃了几分。
宫屿听得一愣一愣的,想要冲上去质问他们究竟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将手中的针织帽子揉作一团。
像少年敏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