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她们都约会去,巫瞿探望父亲。
巫教授喉咙插着管子。
护士说:“今晨起,已不能吞咽。”
巫瞿默不作声,握住老父的手,放到脸旁。
“有人这样,又过三年。”
巫瞿心如刀割。
过一刻,巫教授像是觉得不好意思,轻轻把手缩回。心中或许想:谁,这个年轻女子,为何与我如此亲热?
他的脑神经萎缩、死亡,讯息不能传递,全身功能渐渐失效,人变得似无助幼儿。
“来,巫小姐,推轮椅陪他四处走走。”
“凡是人,老却都是这样?”
“你倒想,巫教授情况算是可以控制。”
巫瞿喜欢这个护士,她老练诚恳,句句实话。
巫瞿推着父亲在走廊与露台间穿插,向工作人员招手。
她看到阿婶拖地,用大拖把有步骤地将灰尘抹走,巫瞿让路,忽然发觉老父微笑,他在看什么?
原来有只疲懒淡黄色小狗,四肢张开,平躺在大拖把之上,乘免费车,跟着拖把来回移动。它是那样自得其乐,那阿婶也随着它耍乐,不以为忤。
巫教授就是看到这个情景才笑。
“它叫什么名字,怎会在护理院出现?”
“它叫多利,由志工带来,它是治疗犬,本有职务在身,陪老人家玩球,喏,它把球推到老人怀里,老人又把球送回它处,但多利爱独自寻欢作乐,是不是,多利?”
那小狗并不回答,阿婶将拖把一甩,它落到地上,索性咬着拖把,跟着阿婶去了。
巫瞿也忍不住笑。
那么顽皮似一个小小孩。
护士走近:“巫教授要洗澡了。”
“我明日再来。”
“巫小姐真好。”
门口停车场有两部房车轻微相撞,两个年轻女子各不相让,巫瞿旁观,她俩一口气下不了无论如何不放,直到警察前来。
他问巫瞿:“你可是目击证人?”
巫瞿微笑:“我什么也没看见。”
她回家,独自工作。
走过书房,总是避开母亲当年倒地那一角。
电话录音上一直有个年轻男子打错号码:“佳儿,是我错,你原谅我好吗”;过一两天,又再恳求:“佳,我们私奔可好,不再理会别人怎么讲”,“佳,我没有你生活无味……”
巫瞿揶揄说:“吃块糖,加些盐。”
过去一段日子,前男友许峰也曾在电话录音里絮絮不休。“我知你只有一个人,你没有新伴侣,瞿,伯母辞世,全属意外,生死由天,我与你又能做什么,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像个心理辅导员,要是他到巫宅拍门,一打开,便用强壮双臂箍紧巫瞿,“哭,尽情哭”,事情或许有救。
但他是智能型,坚信一切都可以讲道理。
巫瞿轻轻说:要为生活工作,得照顾老父,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