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自序:自我的回顾与检查(1)

前些时,《文学评论》编辑部卢济恩同志转达了出版社编辑同志的意见,要我自编一个论文集,一是为了纪念鲁迅逝世五十周年,一是为了反映我这些年来学习鲁迅和其他中国现代作家的作品的情况。这,我当然是高兴的,于是便编了这个集子。但随之也便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在我从事写作之前,原没有充分的知识储备,更没有一套成熟的想法,只是边学边写,写到后来,观点改变的也有,自己打自己嘴巴的也有。这使我不能不对它们做一个统一的说明,希望准备花费宝贵的时间读我这个论文集子的同志,首先看完我的这篇自我检查式的序言。

我在西北大学攻读硕士学位期间,在导师单演义先生和蒙万夫老师的指导下,写了《鲁迅前期小说与俄罗斯文学》一书,它已由陕西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但它是我正式学习鲁迅小说的开始,可以说明我学习过程中的许多问题,所以我把它的“总论”一章作为它的代表,重新收入了本书。我的这一工作,后来被同志们归入了“比较文学”的一列,但在写作伊始,我是连“比较文学”这个名称还不知道的。后来虽然知道了这个名称,也没有对这门学问下过钻研的功夫。还在我任教于聊城四中的时候,便感到多数这类文章只停留在两个作家的有形联系的事实叙述上,鲜有在一个更深的层次上研究作家间的内部无形联系者,于是在考入西北大学之后,作为第一学期的写作练习,便写了《果戈理与鲁迅前期小说》一文。正如樊骏、刘纳二同志所批评的那样,它是我那本小书中最弱的一章,假若说它对我还有点意义的话,那就是它表明了我已经有一种企图,即努力穿过两位作家的外部有形联系而深入到他们的内部无形思想艺术联系中去。除此之外,它恐怕便无甚价值可言了。在这篇文章中,还最突出地表现着一个极为严重的缺点,即我总是力图把鲁迅的思想和艺术凌驾于果戈理之上。从表面看来,这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这种观念本身却是极其有害的。文学最不能放在机械论的范围中来研究,它是一个更为复杂的领域,假若我们简单地把鲁迅置于果戈理之上,我们也就可以把赵树理置于鲁迅之上。不同时代的文学家只能以各自对自己时代的文学贡献的大小来比较,而不能以思想艺术的绝对尺度来断定,这将导致认为任何一个后代作家都比他的前辈更伟大。这一倾向,在当时我是已有觉察的,但我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有忤于人,我要首先说明果戈理对鲁迅影响的存在,所以只好在这一方面顺应当时人们的习惯看法。后来,人们的观念渐有变化,我也便不再在这方面用其力量,但它在那本书中始终表现着,在收入本书的“总论”一章里或明或暗地还有它的印迹,因而我不能不予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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