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场吧,人文学科(5)

在20世纪初,哥伦比亚大学的乔治·埃德温·伍德贝里产生了这个念头;约翰·厄斯金使它成为一门课程,后来被莫蒂默·阿德勒和罗伯特·哈钦引入芝加哥大学和圣约翰大学。这一观念现在茁壮成长,已经有了自身的生命,然而,它却不是介绍人文学科的唯一方式。人文学科的某些内容应该包括原著,而不是以二手方式进行描述或批评,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与听评论相比,阅读莎士比亚的作品更可取,给人更多的愉悦;与研读节目介绍相比,欣赏贝多芬的音乐更可取,给人更大的享受。我们可以信任信念坚定的彻底人文主义者,让他们去改变人文学科课程。

但是,它必须是一门课程,自成系列,而不是一批供人挑选的课程;应该要求学生在4年之中以正确的先后秩序,修完这一系列的所有内容。零碎的东西不会起到多大作用,肯定不会使人以充满信心的方式,熟悉有关内容和思维方式。没有谁会期望,对“世界文学”的囫囵吞枣式阅读、对艺术史的浮光掠影式了解能够培养出“受过人文学科熏陶的”大学生。人文学科自身的特点排斥选修课体制。对该选什么、不选什么这个问题,没有受过人文学科训练的学生要么仅有道听途说的了解,要么根本就一无所知。我想再次说明的是,从逻辑上看,人文学科的社会性质与进行常规培训和获得通识具有共同之处。无论这一课程在结构上采取历史断代方式还是话题方式,培训都应循序渐进;随着每个部分在前面部分的基础上逐步积累,给学生提供使用不断增加的技能带来的乐趣。在所有可以想象的学科中,人文学科尤其不应加以分割和分隔。请记住威尔逊提出的对每一代新人进行重新概括的愿望。

威尔逊指出,职业培训是个性化的,概括性文化是社会的,他无意中提出了一个需要宣传的政治问题。有人常常从“民主”和“精英论”的模糊角度进行讨论,认为人文学科赞同后者,反对前者。这类说法非常愚蠢,难以自圆其说。一个对文学和艺术一无所知的人并不一定是民主论者;同理,一个具有文学修养和艺术修养的人并不一定是精英论者。只有在知识被用来对他人形成不公正的权力时,掌握的知识才能为这样的目的服务:一名医生、律师、神职人员可以利用或羞辱他人;反之,他也可能成为人道主义者,成为行善的人。不管怎么说,提出这样的想法是荒唐的:在任何一个利用自己受过教育的社会地位的人背后,存在一个密谋压迫我们大家的“精英人士”。正如威尔逊所知,人文主义者也是个性主义者。就其本身而论,他们密谋反对他人的可能性最小,“精英论”这个愚蠢字眼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此。

与想象的精英相比,一个更真实的危险是我们目前所实行的将专业教育与残缺不全的人文教育结合起来的做法。这个危险是,大家将会变成炫耀知识的人。我从基本意义和民主角度使用炫耀知识的人这个词汇指的是在职业领域和业余时间中受到某种爱好影响的成千上万的民众。在他们人生的这两个部分中,这一爱好出现在职业用语中。我心里想到的是观鸟爱好者和自然爱好者,还有收集唱片并且模仿流行歌星和影星的年轻人;我所指的是形形色色的“拥趸”和“粉丝”——棒球迷、歌剧迷、火车迷,还有首版图书或到坠子的收藏迷拥有的那种知识。

他们是炫耀知识的人,其原因不仅在于他们知道并且能够说出一大堆事实——如果学校要求他们掌握这么多东西,他们肯定会高声呐喊,反对这种专制做法。令人震惊的并不是他们所了解的信息的广度,而是他们缺乏反思,缺乏对信息、自己与世界之间关系的认识。他们根本不使用外部因素来进行对比或比较,根本不去超越他们所掌握的可怕的事实堆积,从中得到任何见解,根本不寻求一般性认识来减少他们活动的同一性。他们积聚的知识是没有用处的金钱——它并不带来任何利益,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说,那些知识并不能加以利用。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