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飘零辗转绝处生(19)

过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那马儿的脚步渐渐放慢下来。柔嘉心知不好,这马是支撑不了多时了,便立即将自己放在袖中的巴豆粉塞进马嘴里,然后伏在马背上,开始寻找下马落脚之处。

恰好前面就是一处河滩的拐弯处,路旁一棵垂杨柳,日头下面绿意盈盈,泰半的枝条都顺水垂进河里,俨然有弱柳临水之美态婀娜。

而这一处河滩再也不像之前那般的清浅,只需往水中迈入几步,便是幽深的河床。

柔嘉快速地环顾了一番四周的景象,隐约听得身后的追兵喊声之后,最后咬牙翻身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虽然是平安落到了地上,还是疼得半天睁不开眼。要不是想到后头还有追兵,柔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挣扎着爬起。

倒抽着冷气起了身,腰上是一整片火辣辣的痛,大腿上也有几处地方被磨破了皮。后脑勺碰在地上,眼前只是一片白花花的火星乱串四溅。

暗暗摇头一声苦笑之后,顾不得伸手揉一揉痛处,柔嘉赶紧手脚并用,扑腾着跳进了河里头。

河水微凉,人一投身进去,水声淙淙,仿佛外面的一切都隔断了。

柔嘉憋住气,伸手拽住了一根老柳树的根,悄悄地潜伏在清浅的水面,不时换气看着后面追兵的去向。

这样做比较冒险,不过,也唯有确认对方已经误以为自己骑马逃匿,她才能静下心来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

再则她水性有限,不可能一口气游到下游去,所以,等待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担惊受怕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慢,总之,柔嘉是在自己换了三次气之后,才看见那几个气急败坏的王府兵丁的。

在亲眼目送他们往马儿逃走的方向追去之后,柔嘉才深吸一口气,悄然沉入了河底。

这一口气潜了下去,既是因为担心后头的追兵,又是因为不清楚前方的路况,所以游得很慢。还好一顿子折腾下来,并没有什么风声鹤唳的消息跟来。

直到天色约莫快要黑了,耳畔的蛙声渐渐次第响起,柔嘉才手软脚软地从水里浮出来,仰起头痛快地大出几口闷气。

天色已黑,对于一直潜在水中想要摆脱追兵的柔嘉来说,这不啻是一个很好的脱身条件。

终于顺流而下,进了城中东南这一片的青瓦白墙的水榭之中。乍眼一看,原来这偌大的河面都被圈周围的几户大户人家成了好几份。

柔嘉一边寻找这上岸的落脚点,一边环顾四周星星点点蜿蜒如灯河的富贵景象,心中不免感叹:难怪这南齐年年对外征战,萧锦彦有本事挥军四下,好一副所向披靡之态。原来南齐富庶,早已超出大秦想象。可怜父皇被奸臣蒙蔽,至死不知双方力量悬殊之大,生生在亲征路上断送了性命。

想起父皇,柔嘉心中一阵黯然的刺痛。

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眼之所见,远处一方水榭灯火隐淡,又正是靠水岸而建。

柔嘉心中一喜,难道这家无人?这一双手脚在水里早已泡得没了知觉,当下费尽力气,总算不顾形象地爬上了伸在水里的一条汉白玉美人靠。

拧了拧身上的衣衫,再看看四周。

这时候暮色四起,一钩新月映照江面,烟笼寒水,耳朵里哗啦啦的流水声终于渐渐寂静。

柔嘉坐在无人的美人靠上,夏日里只觉凉风袭来,冷沁骨髓。

这一天担惊受怕下来,真是疲累极了。因为实在是腹中空空如也,柔嘉这才大着胆子在小径上走了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最后没有找到可以吃的东西,靠在坚硬的玉石肩靠上,脸压着一丛绿绒绒的茎蔓草叶,柔嘉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精疲力竭之后的一梦,真正是无知无觉地睡下去,一晌贪欢不知身在何处。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闯我家姑娘的禁地?”

昏慵慵地睁开疲惫的双眼,不料迎面被人喝上一句,接着,说话的那人作势就要来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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