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遇,人生若只如初见(4)

而寝殿中,明明已经将诸事安排妥当的凌后却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最后半醒半寐睁开眼,惊觉胸口慌乱发闷,索性披衣起来,就这般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床前高几上那一支燃了一夜的蜡烛。

次日,萧锦彦果然得秦帝遣人来请,待入了乾元殿之后,更知道事情顺遂。秦国提出改以玉峥公主傅静为太子妃人选,理由也十分地冠冕堂皇,那便是,华容公主年不过十二有余,始终还是稚龄了些。

而玉峥公主与齐太子却只差两岁,缔结婚约之后就可成亲,想来很快就能为齐国太子开枝散叶,对于齐国东宫礼官提出的那句质疑——玉峥公主并非嫡出,在身份上面始终有些难以匹配的时候,秦帝便笑着回了一句:“此时朕与皇后也商议过,即日起,玉峥公主便记在皇后名下,视为嫡出。朕想,历来两国友好,都是以诚相对。朕在此起诺,至此之后,必视玉峥为嫡出,还请几位使臣力促此事圆满。”

秦帝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使是再没眼色的人也知道,此事无可转圜。

而后,因为太子妃人选的更迭,齐国来使自然要先行禀过齐帝才能定夺。而就在萧锦彦与众来使准备离开中京的时候,这一天,忽然有人来到行馆,在递上名帖之后,萧锦彦也避人耳目地接见了来者。

无人知道,这蒙着面纱仅带着两名使女前来的女子到底在内室跟萧锦彦说了些什么,但在她离开之后,萧锦彦坐在榻上,却颇为玩味地说了一句:“倒是没想到,这傅静姝倒是个野心不小的人。她为了得到齐国太子妃之位,可以这般不择手段,这个女人……与那傅柔嘉,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极端。要说起来,她如此笃定本王能替她达成心愿,倒是个可以尝试着合作的对象。”

李德全在旁服侍茶水,闻言便道:“可是王爷,奴才却觉得这玉峥公主虽然长得不错,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冷意,且心机深沉,凡事利害关系都看得太透。将来事成之后,只怕是不好驾驭啊!您想想,仅凭着她能独自一人前来求见王爷,并沉着从容地跟您谈这些条件,就足以证明,其人绝非等闲女子可比。俗话说事有反常必为怪,她一个长在深宫里的公主,却能拿着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跟你做这样的买卖。这样的女子……”

萧锦彦笑着以手止住李德全的话,他垂眸道:“她倒是长在深宫里的女子,可绝非华容公主那般自小养尊处优,无知无畏。本王已经打听过,她的生母华氏出身卑贱,从前只是凌家的侍婢,随凌后入宫之后,便千方百计地爬上了秦帝的龙床。后来有了这个女儿之后,才册封了七品的贵人。可是后来又在后宫争斗中落败,背负着谋害皇嗣的罪名,被打入冷宫,一住就是七年。这七年里,玉峥公主虽然顶着公主的名分,其实生活得连个像样点的奴婢都不如。而今因为这桩婚事,凌后将华氏赦免出了冷宫,并恩宠有加地晋封了妃位。你说说,一个八九岁就被父皇送入冷宫受尽欺凌的公主,对故国,对秦帝,还有秦国的一切,会有着怎样的一份感情?你当真以为,她今日之所以甘冒大险前来见孤,只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而已?”

李德全想了想,才惊疑不定地说道:“王爷的意思是,您觉得玉峥公主此来是因为心怀怨恨,所以将来会倒戈相向,助齐灭秦?可是王爷,她的母亲还在秦宫之中为妃呢?她怎会……”

萧锦彦笑了,这笑容令他看起来如吃人的兽,齿间森凛细白。

然声音却是醇和且缓然,低沉优雅地道:“李德全,后宫之中,因为争宠夺爱,死个嫔妃甚至皇后这种事情,难道你还见得少了?”

李德全听到这话终于明白过来,随即浑身一冷,继而躬身道:“王爷圣明!奴才真是钦佩地五体投地。”

“圣明?罢了,孤这一生为人处世,但求一己畅快,可从来不想着做什么圣明之君。其实,孤之所以答应玉峥公主与之交易,还有一层原因,那便是,她与孤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她想要什么,孤一眼便能洞悉。跟这样的人做买卖,孤懂她的心思,不怕她不受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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